任他嘲諷。吶吶地,待著。立著。心熱了,冷了,患了傷寒似的。突然很傷感,卻又很想放肆地笑。
雖說人生何處不相逢,但是何必此生此時此處相逢?逼仄得一絲兒不透。天,你必得叫人刀兵相見,短兵相接,血流成河才罷休?
來意兒恨沖沖的往外走,心裡五味雜陳。她,亦有今日麼?然而將入畫羞辱,並不能讓他快樂。
他不能忘記她,所以五年之後,兩眼之內就將她認出。他更不能忘記的是,姑姑姑父的嫌貧愛富。
老套但有效的理由。他父親中了秀才,就趕著來定了親,及至父親屢試不第,又慌忙將女兒許了別人。惟恐吃了虧。
笑貧不笑倡,他懂得這句話,鐵了心委身賈珍,也是拜她一家所賜。
可是,人生原來,不過如此。
他並不希望她也淪落了,並不希望。如果她還是那個金嬌玉貴的蕙妹妹,也許他的掙扎,他的不甘心才真的有意義。可是,連她都淪落了,淪落為奴……或許真的應了古話:自古窮通皆有定,離合豈無緣?哪有鐵打的富貴,不散的席?
他和她的人生,就像一塊已經冷卻的鐵,黑渾沉重,被命運定了型。怎麼敲打都沒有意義。白費心機。
來意兒落寞地回頭看這府邸,盛烈的陽光將偌大的府第籠罩。看上去氣勢不凡,他卻一眼看到隱沒在高牆內的白幡,悲慼麻木的人們。他突然有種幻覺,在這個陽光豐盛的下午,由於日曬而引發的幻覺。他彷彿望見寧府和榮府的祖先,蟒袍玉帶的兩位國公,模糊而蒼老的臉。他聽見,冥冥中有個陌生的神秘的聲音在嘆息——唉……
一陣心悸,徹骨的涼意。他想自己怎麼會覺得這是整個賈府的葬禮呢?那些出沒的忙碌的人,進進出出,悲悲切切,齊齊倒似來為這百年望族弔孝。
只是珍大奶奶歿了。我亂想些什麼?來意兒趕緊揮掉這些不好的預念。就算註定了曲終人散,也請遲些兒吧。來意兒莫名地想。他明白自己是這樹上的猢猻,附樹的藤。
榮寧街上,人來人往,寧府門前,車水馬龍。有誰會想到,第一時間聽到這百年的悲音,赫赫賈府輕輕塌陷,窺測到將來結局的先知,居然是個小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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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8月22日 星期三 1:37:59 PM《惜春紀》第十六章
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滿地陽光冷了!入畫呆立當地。心裡,椎心泣血地疼。血一點點流盡了,那些淤積在心裡枯腐的疼痛,原來還在。一直在。
這樣站著,站了很久,直到周瑞家的跑來叫她:“哎喲,我的姑娘奶奶,你怎麼還在這兒?大爺哪有那麼多功夫等著你,快和我一道把四姑娘的東西遞上去。”
入畫回了魂,由周瑞家的拉著,去見了賈珍。前生已折裂,她從巨大的罅隙裡跌落,現世她是奴才。為奴,就要恪守奴才的本分。那時在家裡,她也是聽著父親,母親這麼訓斥僕人的。母親告訴她的世界是剝裂分明的。
你不要看這世上的人都生活在一片天下,共存一個世界中。其實它已經被神秘的手細碎地分裂,一切不是沒有發生,在你看不見的時候。已經安排好。
“孩子,你和你表哥已經是兩個世界的人,忘記他吧。記住孃的話,兩個不同世界中的人,生活在一起是被詛咒的,幸福不能長久,悲劇終會萌芽。”
母親語重心長,由不得她不信。那麼忘記記憶中那個蒼白模糊的表哥吧,反正也不是困難的事,反正會有更好的在前面等候。
是誰教予的箴言?必須放棄些,你才可獲得新的。
賈珍沒有怪罪她,許是太忙了,千頭萬緒猶自裡不順,誰有空和個小丫鬟計較這些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