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向望舒請求再三,才使得禁軍只在紫竹居外監守,留給內裡一個靜穆清幽的環境。
曾經的一樹海棠繁花,如今業已悉數凋零,幾經風雨後,入了泥土。西府海棠的香氣都已飄逝,只剩清凌凌的枝椏蔓延在這空落的庭院。俞懷風就坐在樹根上,著一襲青衫,握一卷詩書,與滿庭衝穆融為一體。
上官那顏停步在十幾丈的距離上,看到他的一瞬,她狂亂的心跳倏忽落了下來,奔騰的血液也靜了下來。他坐的位置,是從前她經常停棲的地方,在樹下鋪上薄毯,她或跪坐或盤坐或伸直了腿隨便坐,而後或看書或奏曲或打瞌睡。
早已覺察她的到來,俞懷風目光卻未離開書卷,一頁接一頁地看下去,一頁接一頁地翻過去。
還是那麼風姿獨屬,還是那麼雅緻翩然。衣角偶爾被風揚起,髮絲偶爾飄過幾縷,卻始終不亂,一塵不染,冰雪之姿。
上官那顏默默看了許久,目光從他臉上掠過,立即便看出他今日格外雋逸,是因為面容清減了不少。
多想撲過去跪到他腳邊,訴說離愁別緒,萬千思念。但她已不是當初他身邊心思簡單的徒兒了,鳳儀東宮後,她也有了自己的計較。
嘴型換了又換,言語在舌尖旋繞,她讓自己聲音聽起來沉穩安寧,向著他,緩緩張口:“師父。”
不變的嗓音,不變的稱呼,改變的又是什麼呢?
不知過了多久,他才願意移開目光,淺淺向她望了過來。那一瞬間,她幾乎忘了怎麼呼吸,更忘了事先演習面對他的表情。只能聽從一種本能,與他對視。
她宮裝華服,錦帶美玉,就站在十幾丈外,不近,也不遠。
不論他承認也好,不承認也好,某些東西在改變,是挽不回的事實。她眉目神情,都已悄然暗換。
“有失遠迎,太子妃恕罪!”他嗓音低沉,醇厚餘韻一如往昔。眸光清淺地注視她,分明看到她眼中剎那流過的震懾之色,難道是尚未習慣他如此稱呼她?他唇畔附以親厚的微笑,繼續看著她。
這樣的當口,她還是不禁失神怔忡,腦中忽然被抽空。又不知過了幾時,她最大限度地壓下眼裡的落寞,嗓音卻不受控制地有幾絲顫抖,“你還好麼?”
俞懷風面色淺淡,語氣隨意,“你看著怎樣便是怎樣。”
而後不知該說什麼,上官那顏低著頭瞧著腳下的泥土,眉頭微微顫了顫,眼睫快速合了幾下。若不是這樣的距離,這樣的裝束,此情此境像極了平素她犯下錯事後的情狀。俞懷風無聲無息別過視線,不辨心頭滋味。
“紅衣姐姐在東宮被俘,是我導致的。”她低著頭細語。
“我知道。”俞懷風身體微微後仰,靠向樹幹。
“你的部下都死了,也是我害的。”上官那顏睫毛顫動得愈發厲害。
俞懷風不作聲,目光投向前方屋簷外灰白的天際。
沉默使人壓抑,上官那顏壓下眼裡的熱意,抬頭看他,咬唇道:“為什麼不罵我呢?”
“你愛怎樣便怎樣,與我無關。”他靜靜道。
“你被軟禁,也是我害的!”上官那顏不由自主提高了音量,迫不及待承認罪惡的感覺。
俞懷風轉頭瞧向她,卻道:“紅綃在獄中,你若是能……”
“她死了。”紅綃定然就是那紅衣姐姐,上官那顏咬牙截斷他的話,晚說不如早說。說完後,她定定瞧著他,捕捉到他眼裡漸次逝去的溫度,以及他周身涼下來的氛圍,她將心頭一閃而過的愧疚難過猶豫失落都封存起來,面容鎮定地迎視他冰冷的眸子。
俞懷風從樹下站起,天青色的袖擺颯然拂動,注目著上官那顏,竟輕聲笑了,“我用了十年心血栽培的左右手,竟被你們折斷,好!太子妃,接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