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工作無法再繼續進行了,我決定主動離開這個令我恐怖的醫院,非常奇怪,那天晚上我見到的那個白大褂到底是誰?我覺得當時眼前的場景似乎十分熟悉。
對了,那個白大褂扎個辮子,大概和我的一樣長。
這個人明顯不是老王,是誰?
第四篇:死亡舞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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產房的樓下是停屍房,我對於這些哭哭啼啼與歡歡喜喜已經熟視無睹。
太陽的餘光從走廊的邊緣露出臉來,我看見醫院的一角坐著一個人。不論他是死者親屬,還是產房裡那個尖叫者的丈夫,我都絲毫不敢和他有任何接觸。人在這個時候往往是失去理智的,或悲或喜。
但是我敢於打量他。一個滿臉滄桑的男人,完全可以肯定他的年紀不大,但是他的臉上寫滿了生活。是的,寫滿了生活。
我呢。我似乎也找不到自己了。我的腦子總是亂得一團糟。我的職業是個醫生,但是這一切並不重要,如果我不當醫生很可能成為一個出色的化妝師,我懂得如何把一個人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我的膽子也很大,記得在醫學院的時候,整個班級第一個敢於解剖屍體的人就是我。我天生對於死人不懼怕,所以我還完全可以勝任一個死者化妝師。
我的生活經歷決定了我的人會走向什麼樣的模式。我現在對於人生重大事件………生與死,已經具有了一個不太好的想法。因為我的眼睛看多了這些,所以我說句不好聽的話,人的生死和動物完全沒什麼兩樣,空空來,空空走。來的時候大哭一聲,走的時候卻表情各異了,有人平靜地走了,旁邊還有子女哭哭啼啼送葬歌;有人哭著走了,他總覺得自己不應該這麼早就死了;還有人死不瞑目,臨死可能還糊里糊塗的。這些我都見過。
人如果老的時候是舒舒服服地在床上死的話,真應該值得慶幸。但是作為一個住在停屍房旁邊的醫生來看,佔這種比例的並不大。
我曾經看到一個患白血病的十五歲的男孩臨死的鏡頭,他的掙扎著仰起黃色的臉,緊緊握住他啼哭的母親的手,說了臨死前的最後一句話。
你為什麼要生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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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時間的死亡並不算殘忍,因為人往往還沒有接受就已經離開了世界。但是那種提前很多天就知道自己快死的人就不一樣了。去年我的一個病人被查出患有淋巴癌,活不過半年了。這個四十歲的婦女起初得知後居然問我是不是開玩笑。我知道她難以接受,很長一段時間她還說說笑笑,在醫院來回走動,好象看不出是一個快死的人。
我叫她王姐,但是她更喜歡別人叫她小王,看得出她對生活是充滿著希望的。她經常找我聊天,聽我講一些患了絕症的人是如何透過努力獲得新生的。每次講完之後,她都顯得心情愉快,彷彿忘了自己身上的病魔了。
一個月後,她的身體日益崩潰時,她漸漸相信並接受了自己將不久於人世,可是脾氣極其暴躁,我聽見她在屋裡總問她的丈夫:為什麼我一輩子沒有做過壞事會這樣?為什麼?
她還在一天早晨問我:張老哥,為什麼單位里老做壞事的黃婊子不死,而我卻要死?不是說善有善報嗎?
我不敢應答。我知道她很快就會平靜了。
再過一些天她果真平靜了。她把丈夫的手握住,交代後事。
在死前的一個小時,她忽然要求下來走走,她對待每一個人都充滿著笑容,好象一個幼稚的孩子一樣可愛。
我記得她還笑著對我說,張老哥,明天早上一起到公園跳舞去!
然後,在那個陽光十分充足的下午,她被推進了停屍房。樓上,正巧傳來一個新生嬰兒的哭聲。
說到這裡我不由想起剛剛有句話是錯誤的。那就是並不一定所有的人生下來就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