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得,能讓魏徹侯都說一句好……”
她發誓自己沒有陰陽怪氣,落在魏城耳中卻平添一股尖酸,眼眶中的火焰也隨之嗶啵跳動,顏色透出幾分危險深沉。他沉聲道:“像極了當年與先主一起暢想的未來。”
殺穿這渾濁亂世,黑暗之後便是黎明。
當年舊友,多少人揣著這種念頭?
只可惜,太平盛世終究只停留在虛無縹緲的想象層面。未曾親眼一見,抱憾終身。
康國似乎將這種想象具象化了。
豐衣足食,路不拾遺。
東西鱗次,前後櫛比。
叔父這幾年被困在康國自我囚禁反省,心態平和,偶爾也會遣文氣化身在外行走透透氣,免不了跟康國市井打交道。衣食住行無一不讓這位兩百多年前的世家子弟沉默。
遙想當年的魏氏尚有飢肚之苦,如今最普通不過的市井庶民家家戶戶有餘糧,一身粗布麻衣不見補丁,尋常不過的孩童也能去本地官學念幾個字,鰥寡孤獨皆有所依……
魏城略顯彆扭得小聲擠出一句。
“……叔父他……希望你能贏……”
【如此盛景卻只曇花一現,何其不甘?】
魏樓心知沈棠這些年將大部分精力財力都用來治理康國,若非如此,豈能數年就有翻天覆地的變化?他沒見過哪個手握大權的,還能一如既往堅持本心,不驕奢淫逸,不好大喜功,不濫用權柄……偶爾有各種亂七八糟的緋聞,也只是民間杜撰,並無實證。
僅從剋制慾望的自制力來看——
沈幼梨確實是神。
但,這位“神”可別忘了正事!
若不能限期完成統一,將康國經營得再好,打理得再繁榮,也只會成為夕陽餘暉。
沈棠怔愣一瞬,嚴肅眉眼緩和下來:“我何嘗不知時間緊迫,只是還差個機會。”
或者說,差一個發作由頭!
魏城難得急性子發作:“羅裡吧嗦的,你差什麼機會,老夫或許能出力推一把。”
怎麼說也是前任永生教教主。
哪怕現在的永生教早就被西南各大世傢俬下瓜分,藉著教義謀取私利,但魏城想要搞事情的話,還是能做到的。例如下達神諭,唆使在世俗世界有一定地位的教徒,非法入侵康國國境,再不行就隨機獻祭一個倒黴蛋……
有了把柄就能趁機動兵發難,師出有名。
沈棠道:“急甚?”
她呷了一口茶:“已經在佈置了。”
魏城被沈棠這個性子氣得甩袖走人,臨走罵罵咧咧:“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二十等徹侯紆尊降貴來幫忙,她不識趣!
沈棠:“……”
看著魏城消失的方向,她摁了摁眉心,吐盡胸臆濁氣:“一把年紀還挺急性子。”
嘟嘟嘟,嘟嘟嘟——
沈棠耳尖聽到翅膀撲騰煽動的動靜,緊跟著便是什麼東西在有節奏啄木窗。她心中一動,起身將窗戶推開,一隻青鳥輕盈跳上她指尖,隨即融化、舒展成一張文氣花箋。
花箋內容僅有寥寥幾句。
她遙望西南,低喃自語。
“起風了,是東風。”
春寒料峭,凍殺年少。
今春天氣反覆,戚國半境一夜入冬。
氣溫驟降讓本就潮溼沉悶的地牢深處寒意更甚,陰暗牆面爬滿黴菌青苔,腐爛草垛在地上留下點點斑駁。一襲單薄春衫的女子蜷縮在角落,雙手抱膝,額頭輕抵著膝蓋。
嘩啦啦——
大門鎖鏈被開啟。
金屬觸碰發出清脆響聲打破黑暗寂靜。
這間地牢低矮逼仄,大門開啟也灌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