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轉過了話題,催促道,“你不都說了麼?只要在天亮之前走出這片森林的話,就可以避開那個什麼血煙羅瘴了……至於那個蛇膽,既然驅寒潤肺的——我想,殿下應該比我更需要它。”說話之間,禁凌葉已舉步繼續前行。
然而,未走出幾步,驟覺肩上一沉,左肩頭竟已被嘉仁的手掌緊緊鉗住。禁凌葉眉峰一跳,頓覺一股刺烈的腥臭味撲鼻而來,上唇似乎沾到一個什麼溼漉漉、軟滑滑的東西,她尚未及多想,那物便已滑至口中,攜著一股極其難聞的腥味與苦澀。
待想明白那是何物,她急忙狼狽地推開嘉仁的手,然而喉嚨一緊,那顆蛇膽已然落入腹中,竟是想吐也吐不出。
“你——”她一把用力推開了嘉仁,然而喉中又苦又麻、腥味溢散,一時間竟是嗆得連話都說不出來。只覺得胃裡一忽兒泛起陣陣惡浪,一忽兒又像是有火在燃燒一般。
嘉仁方才與那蟒妖纏鬥之中,本就耗損了許多力氣,此刻被她這麼狠狠一推,頓時再也立身不穩,跌倒在地上。
體力的透支,令他的臉色霎時變得蒼白如紙,但是在昏昧的夜色下,卻是什麼異樣也看不出來。
兩人隔著飄忽的夜色,相互凝望。
由於胃裡極度翻騰,令禁凌葉眼角不自禁地沁出了淚光。她一手死死捂著喉嚨,猶自不解氣地瞪著倒在地上的嘉仁。
而後者慢條斯理地從地上坐起,神色依然從容泰定,絲毫不以為辱。待他慢慢調勻了呼吸後,方緩聲嘆道:“禁凌姑娘,方才情急之下,我只是想救你。”
“我知道。”禁凌葉有些氣惱地又瞪了他一眼後,終於緩緩倚著一株大樹蹲□,雙臂輕輕環抱住自己的身體。
嘉仁看了她一眼,遂又迅速收回目光,然而瞬忽間,他雙眸裡神光卻是沉浮不定。他記得小時候,養母宮本夫人曾對他說過:當一個孤獨的孩子感覺沒有安全感時,便會下意識地做出這個動作——他清楚記得宮本夫人當年那句話,因為從她說出那句話起的一日,從前那個孤獨自閉的殘疾小皇子,便再沒有做出過這種舉動。
此夜,再親眼見證這個似曾熟悉的情景,他平素那雙不起波瀾的眼眸裡,似有奇特的光明滅,流轉過一絲極其複雜的情緒。
“起來趕路吧。”片刻間,嘉仁眉梢緩緩升起一抹淡靜而溫暖的笑容,拾起地上的雙杖,撐起身道。
然而,那個中陸女子卻不看他,只是輕輕咬了咬唇,感覺口中的異味良久無法散去。待到胃裡那陣洶湧的惡潮稍稍消停後,禁凌葉才躊躇地走向他,輕聲嘟囔道,“我累了……請讓我先休息一會兒。”
她此刻臉色似已恢復了泰半,蒼白臉上漸漸現出兩脈健康少女應有的紅暈來。
“我不必休息。”嘉仁彷彿知道她在顧慮什麼一般,淡淡打斷了她。旋即手拄雙杖,再度朝那條巨蟒行去。
“你做什麼?”禁凌葉一驚之下,也霍地站起身來。然而,嘉仁卻並未回答她的話,只是略略蹙了蹙眉,徑直來到那條巨蟒的脊椎骨處。
方才被他剖出蛇膽的那柄匕首,此刻還深深插在蟒妖的血肉中。但見嘉仁握緊那匕首,手腕微微一沉,那柄匕首似乎被灌注了真力——“呲”一聲裂響中,那匕首電光般迅速下滑,頃刻間,它黝紅的皮肉便被居中剖開一線。
匕鋒沿脊椎的骨骼直下剖七八尺後,就聽“咯吱”一聲脆響,那柄深插在蟒妖脊骨裡的匕首似乎觸中了什麼類似琉璃的物體,默然停滯住。
在巨蟒綻露開的血肉裡,似乎有溫潤如水的碧光,在夜色中幽微閃動。
嘉仁再度從那巨蟒身體裡伸出手之際,覆滿血腥的掌心裡已握了一顆碧綠通透的寶珠,散發著溫和的淡淡珠光,彷彿水紋般波動,看去竟是神妙奇美無比,彷彿來自天界的寶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