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他聽到弗朗辛衣服窸窸窣窣的聲音。弗朗辛在窗前走動的時候,他看了一眼她模糊的身影。他聽到鋪床單的窸窸窣窣的響聲。有一會兒他沒有動。然後他走過房間,朝黑暗中躺著的弗朗辛走去,一邊摸索著解開襯衫的紐扣。
2
他在黑暗中翻了一個身,摸了摸身下被自己汗溼的床單。他從酣睡中突然醒過來,一瞬間不知道自己在哪兒。身邊傳來緩慢均勻的呼吸聲,他伸出手,碰到了溫暖的身體,便放在那裡。身體隨著呼吸上下起伏,他的手也隨著身體而上下起伏著。
威爾·安德魯斯在那個狹窄的小屋裡和弗朗辛一起待了五天五夜,只有吃飯、喝酒或者從布拉德利成衣店差不多快空掉的貨架上買幾件衣服時才會出來。在和弗朗辛一起度過了頭一晚之後,就像在深山裡經歷暴風雪時,在遮擋風雪的牛皮袋子下面一樣,他渾然忘卻了時間。昏暗的小屋裡只有一扇窗戶,而且總是拉上窗簾,所以根本分不清晨昏,只要提燈一直點著,他很難分清白天和黑夜。
安德魯斯就沉浸在這封閉的有著無盡黃昏的半個世界裡。他和弗朗辛說話並不多,他緊緊地抱著她,聽到他倆用粗重的呼吸和無言的喊叫進行著彼此的交流,直到最終他認為他在這裡找到了自己唯一的存在。他周圍的牆壁之外,他想到的只有喧譁與騷動,逼迫著他,讓他膽戰心驚。如果他看得過久,過於專注,四堵牆本身似乎也向他壓來,眼中的物體——紅沙發、地毯、亂放在桌上的小玩意——似乎隱隱地威脅著這半明半暗的室內的舒適和安逸。他在黑暗中光著身子,旁邊躺著弗朗辛任他擺佈的身體。他閉上眼睛,內心裡自己似乎輕飄飄地飛起來一樣,即使醒著的時候,他也能感受到自己和弗朗辛做愛後的深沉睡意。
漸漸地他開始覺得他和弗朗辛充滿渴望地不停做愛的那個人其實不是自己,而是其他什麼人。有時候他躺在弗朗辛身邊,看著自己灰白修長的身體,似乎這個身體也和自己沒有多少關係。他似乎是在遠處視而不見地觀察著自己和自己的感覺。他在一具身體上發洩完自己的慾望,他給這具身體加了一個名字,這個名字其實毫無意義。他摸了摸胸脯,白色肌肉上的細毛像絨毛一樣稀疏地捲曲著,他輕輕地撫摸著面板,手上的感覺讓他疑惑。此時此刻,他身邊的弗朗辛似乎和自己沒有關係,她只是一個存在,可以緩解他自己也說不清楚的慾望,直到慾望滿足了,才意識到慾望的存在。有時候他重重地壓在弗朗辛身上,沉浸在自己模糊的慾望中,驚訝地發現自己內心深處以前從未察覺的異樣感覺。當他睜開雙眼,和身下弗朗辛圓睜著的深邃的雙眼四目相對時,發現弗朗辛在他身下,幾乎又感到頗為驚訝。過後,他想起他們達到高潮時弗朗辛眼中的神情,不禁好奇地想弗朗辛在想些什麼,她會有什麼感覺。
最終這種好奇使他的注意力和眼睛離開了自我的中心,落在了弗朗辛身上。弗朗辛穿著寬鬆的灰色薄睡衣在黑暗的房間來回走動時,或者赤裸著身體躺在身邊時,他偷偷地觀察她。他讓自己的眼睛走過她的身體,走過她的由黃頭髮定格的平靜的圓臉,黑暗中黃頭髮在床單上也呈現出黑色。他沒有碰她。他的眼睛走過她豐滿的乳房,上面纖細的青色血管構成了精緻的網狀。他的眼睛走過了她微微隆起的腹部,微光滲透進房間,照在她淡黃色的纖細的汗毛上,肚腹在汗毛下呈流線型。有的時候看著看著,他便靜靜地睡著了,然後又靜靜地醒來,眼睛重又回到她的身上,看著她卻又不認識,最後只好伸出手摸索她的臉和她的身體,似乎以前從未見過似的。
一個星期快結束的時候,他開始焦躁不安。安德魯斯不再滿足於懶散地躺在溫暖黑暗的房間裡,他越來越多地走出房間,到屠夫十字鎮唯一的街道上轉悠。他很少和人說話,到了任何地方都只待幾分鐘,絕不多待。他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