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方亮起,顧勛便再度奔波起來,他清楚的知道,離上堂只餘兩日,所剩的時間越來越少。他幾乎跑遍了京城,探訪各個可能知道內情之人,但那些人要不就是避而不見,要不就是語焉不詳,一日下來,雖然滿身疲憊,卻仍是一無所獲。
黃昏之時,顧勛沮喪得坐在馬上,任馬蹄噠噠踏在石板路上,帶他朝家中行去。一拐進自家門前的巷子,卻望見家門口銀杏樹下,杜若菡一襲白衣,提籃而立。冷風吹起她的裙角,夾著片片黃葉飄飛。暮光之下,她的背影是如此纖弱,好似被狂風一吹就會折斷,而她的背脊卻挺得筆直,如同一顆堅韌的幼樹,在寒風中不屈得生長著。
顧勛翻身下馬,小心地牽著馬韁走到她身旁,正要開口,只見她裙擺一動,一張小臉鬼頭鬼腦地從她身後冒出來,咧開嘴對他笑。
顧勛也被杜若坤這模樣逗得笑起來,隨後又急忙問道:「杜小姐何故在此,是想起什麼事了嗎?」
杜若菡搖了搖頭,微微一笑,將手中的提籃舉到他眼前。顧勛不明就裡,掀開籃上遮布,只見籃中的盤子裡,放著幾塊桂花糕,一股濃鬱的桂花清香撲鼻而來,顧勛卻聞得皺起了眉頭。
杜若菡見他如此表情,臉上的笑容便滯了滯,這時杜若坤高聲喊道:「我姐姐說謝謝你昨天救了我,怕你吃藥的太苦,專門給你做了桂花糕來去苦味。」他臉上又露出得意神色,繼續道:「我姐姐最會做桂花糕了,以前我們府裡上下沒人不愛吃她做的糕點,可惜她並不常做,今日算你有口福!」
顧勛聽得有些啼笑皆非,搖頭道:「杜小姐這番心意我領了,只可惜我並不怕吃苦藥,卻最怕吃甜食,只怕是要辜負小姐手藝,這桂花糕還是拿回家去給令弟吃吧。」
杜若坤一聽便跳了起來,「你這人怎麼這麼不識好歹,我姐姐專門為你做的,你居然說不愛吃,嘗都不願嘗一口。」
杜若菡忙將這小鬼頭拉回,又似並不介意地搖了搖頭,領著杜若坤往回走去,卻在走到顧勛背後之時,露出一個倔強的笑容。
顧勛卻並無心思理會這些小事,時間飛跑如白駒過隙,他彷彿看到恩師的生命正在一點點得流逝,可他無論如何努力,都仍是無功而返。這案子背後的勢力實在太過強大,彷彿一堵高牆,遮天蔽日,擋住了所有可能的光亮。
日落日升,轉眼又是一天過去,當顧勛再一次挫敗地走在回家的路上,他卻又看到了白衣少女提籃站在樹下的身影。
他有些驚訝地問道:「杜小姐今日又是為何而來?」
杜若菡臉上帶著狡黠的笑意,再度把手中的提籃舉到他的面前,顧勛有些好奇地掀開遮布,發現裡面竟然還是放著幾塊桂花糕。
他正準備開口詢問,突然發現籃子裡還放著一張紙箋,紙箋之上以十分清秀的小楷寫著一行字:「今日的去了些甜味,加了桂香,可不妨一試。」
顧勛未想到眼前的少女竟是如此執著,看來是自己昨日之言傷害了她的驕傲,他只得無奈笑笑,拿起一塊桂花糕放在嘴裡嘗了嘗,略帶調侃道:「軟糯可口,桂香濃鬱,可惜還是稍顯甜膩。」
杜若菡本來十分期待地望著他,一聽到他此言,便露出了些許失望之色,但她很快又燃起鬥志,一臉自信地以手勢示意自己可以做的更好。
顧勛突然發現這少女和自己十分相似,都是自信倔強,不肯服輸,心中不由生出一種惺惺相惜之感,柔聲笑道:「杜小姐手藝過人,一定可以做出香而不膩的桂花糕來。」
杜若菡聞言彎起唇角,落霞將她的眉眼染上一層淡淡的光暈,顯得越發明艷動人。顧勛覺得自己連日以來的沮喪、挫敗都在這笑靨中淡淡化去,取而代之的是更加堅定的信念:「即使再艱難,也一定要找到證據,為老師伸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