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的相爭,引來了外寇強入,先是借義和拳打洋人,結果八國聯軍入京,帝后蒙塵,不得已又殺拳民來媚外。這的確是湘軍的不是。但當年湘軍中也出了不少將才義士,如羅澤南的老湘營,白日躍馬揮戈,夜晚下帳讀書的軍風;彭玉麟布衣芒鞋步行千里解故友之圍的義氣;江忠源、王璞山、陳士傑等人帶兵的才具,都是歷史上不可多見的。寫到這裡,楊度心頭一熱,想起湘綺師青年時代的驚人之舉更是不同凡響:
更有湘潭王先生,少年擊劍學縱橫。
遊說諸侯成割據,東南帶甲為連衡。
曾胡欲顧鹹相謝,先生笑起披衣下。
北入燕京肅順家,自請輪船探歐亞。
能借這個機會,將湘綺師年輕時的奇偉抱負向世人披露,楊度很覺得意。寫到湘綺師,他自然想到了曾為湘軍軍官的祖父和伯父,他們也都是豪俠之士。單獨點名頗有自誇之嫌,他決定再專寫一段當年湘軍官勇的氣概,以此來紀念父祖輩的功業。
吁嗟往事哪堪說,自言當日田間傑。
父兄子弟爭荷戈,義氣相挾團體結。
誰肯孤生匹馬還,誓將共死沙場穴。
一奏軍歌出湖外,推鋒直進無人敵。
水師噴起長江波,陸軍踏過陰山雪。
東西南北十餘省,何方不睹湘軍幟。
一自前人血戰歸,後人不嘆無家別。
城中一下招兵令,鄉間共道從軍樂。
萬幕連屯數日齊,一村傳喚千夫諾。
農夫釋耒只操戈,獨子辭親去流血。
父死無屍兒更往,弟魂未返兄愈烈。
但聞嫁女向母啼,不見當兵與妻訣。
十年斷信無人吊,一旦還家誰與識?
今日初歸明日行,今年未計明年活。
軍官歸為灶下養,秀才出作談兵客。
楊度放下筆,甩了甩手,自覺這段寫得生動精彩。且不說湘軍作戰其後果如何,單就父死子繼、勇赴戎機的壯士氣概,就足令湘人臉上生光、湘軍後裔自豪。至於湘軍中的民族英雄們,他們的業績更為中華民族大增光彩。
只今海內水陸軍,無營無隊無湘人。
獨從中國四民外,結此軍人社會群。
茫茫回部幾千裡,十人九是湘人子。
左公戰勝祁連山,得此湖南殖民地。
欲返將來祖國魂,憑茲敢戰英雄氣。
人生壯略當一揮,崑崙策馬瞻東西。
東看浩浩太平洋,西望諸洲光陸離。
欲傾亞陸江河水,一洗西方碧眼兒。
當年恪靖侯左宗棠的八面威風已往矣,而今是胡騎憑陵,華夏受氣。楊度憤怒寫道:
於今世界無公理,口說愛人心利己。
天演開成大競爭,強權壓倒諸洋水。
公法何如一門炮,工商盡是圖中匕。
外交斷在軍人口,內政修成武裝體。
民族精神何自生,人身血肉拼將死。
看看世界吧,俾斯麥、拿破崙都是野蠻的武夫,歐洲古國斯巴達,強者去當兵,弱者則被人殺。小小的普魯士王國,連婦女兒童都知兵,所以能戰勝群雄,統一德意志。想到這裡,楊度意氣昂揚,既然湖南近五十年來已培植了根深柢固的尚武精神,造就了遍佈全國的成千成萬將官,湖南理應成為中華民族自立自強的中流砥柱,成為各省奮起的帶頭人。心在急跳,血在奔流,思想如飆風暴雨,詩才如岩漿迸發。楊度揮筆疾書,譜寫出《 湖南少年歌 》中的最強音:
中國如今是希臘,湖南當作斯巴達。
中國將為德意志,湖南當作普魯士。
諸君諸君慎如此,莫言事急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