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出來,放到床頭的那一套,領結是她逛了很久才買到的可心樣式。他穿過喧囂的大廳,在鋼琴面前坐下,修長的手指輕輕放在黑白琴鍵上,忽而轉過頭,向觀眾席的方向看來。
紀千羽迎上他的視線,慢慢微笑起來。
“但是,讓我們感到幸福的不是愛情,是彼此。”
這一刻,她聽得見大廳中嗡鳴的聲音,聽得見楚瑜細微的嘆息。但是她的心裡靜極了,她柔和地微笑著,聽見楚瑜輕聲開口。
“遇風這個孩子,雖然從小禮貌溫和,但是性格很獨立,話也不多,除了對音樂的執著與熱忱之外,好像對什麼都沒有太大的興趣。當年他來奧地利求學時躊躇滿志,回來時卻得了抑鬱症,我和他爸爸都很憂心,和他長談過一次,結果卻讓我們無話可說。”
“他生了病,把自己的心封閉起來,甚至抬不起一雙作為音樂家的雙手。但是他對一切都心知肚明,非常清醒,甚至可以說這個結果是他自己選擇的——他說除了他自己,沒人能打敗他。但是在音樂上的失敗,就像是被唯一信任的東西所拋棄與背叛。”
“所以他的心也拋棄了這份深愛與信任,理智上清楚不能這樣繼續下去,心卻讓他的手無法重新開始。他這樣的情況,根本無法被開導,我們對此束手無策,無可奈何,放他去異鄉漂泊。等再次見到他的時候,他帶著傷口可怖的右手,死寂的眼底卻點燃了火。”
楚瑜頓了頓,沒有在繼續說下去。一直沒有說話的傅聲終於開了口,在樂團的指揮就位,演出開始的前一刻看向紀千羽,平靜地朝她點了點頭。
“我們當時就在想,紀千羽這個姑娘,是個什麼樣的人。但其實無論你是什麼樣的人,好的,壞的,出色的,糟糕的,都並不重要。”
“你是讓他重新學會信任的人,也是他重新走向這裡的理由。人生這麼漫長,我和他媽媽不是那個能陪他走到最後的人,所以無論他的選擇是什麼,只要他覺得幸福,我和他媽媽都願意為他的這份幸福做一個見證,全心全意地為他,為你們祈禱祝福。”
紀千羽眼眶頓溼,幾乎無法剋制住自己的淚意。在親情方面,她得到的向來不多,而從今晚開始,對她好的親人終於多了兩個。
此時此地,此情此景,在他如此重要的時刻裡,果然值得見證。
肖邦《第一鋼琴協奏曲》的旋律已經響起,清新古典的小調旋律優美,絃樂組與木管組率先起音,提琴與長笛縈迂出悠長絲滑的顫音。銅管組很快加了進來,圓號聲層次豐富高昂,將浪漫平靜的協奏曲演繹得一唱三嘆。
這樣繁複的和音猶如低吟淺唱,在漸低漸弱中將樂曲的情緒漸漸收斂。指揮的手向鋼琴方面揚出螺旋式的邀請,黑白琴鍵被修長有力的手按下,深沉華麗的琴聲像風吹過荒野,以裹挾著無數複雜的優雅與剔透蕩在輝煌的殿堂。
這是他迴歸後第一次重大的演出,而在琴聲響起的這一刻,他眉目平靜地坐在鋼琴後,身上灑滿重新落下的細密燦爛的燈光,腳下的路是重新為他開放的音樂最高殿堂。
那些潮水般的鮮花與掌聲,推崇與讚美,通通向他湧來,而觀眾席上坐著他迄今為止的生命中最重要的三個人。在最後一個音符落下的時候,紀千羽在人潮中站起身,傅聲和楚瑜向她伸出手。
她撲進了這兩個人的懷裡,緊緊擁抱,在他們的耳邊哽咽良久。三個人無聲相擁,最後的最後,同時開口,都只說了兩個字。
“謝謝。”
為了他,為了我。
謝謝你。
作者有話要說: 肉在微博,看完回來按爪留名→_→
☆、第79章 79 綠袖子
雖然心中一塊大石放了下來,但另一個同樣沉重的擔子卻越來越不容忽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