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條送到清寧宮,太后的怒氣方才略微平息了一點,她舉著假條和靜慈仙師就說了一句話,“倒還算她有點廉恥。”
接下來,假條一丟,就當沒徐循這個人了,該吃吃該喝喝,反正有靜慈仙師和幾個老姐妹一道,她不愁沒人陪,只令人往乾清宮傳信,讓皇帝有空來給她請個安,好商議下一個管宮的人選而已。
不過,皇帝卻沒來乾清宮,第二日他派了張六九來,言道,“今日國事繁忙,著實抽不出空來,唯宮務不可一日無主,還請母親多操心些。若能勞動,便自己管了,若不能,擇人管事也可。”
態度倒是很明顯,就直接把一切都扔給太后了……
“最近國事,真有這麼忙嗎?”太后年事漸漸高了,再加上皇帝也逐漸成熟。她已有幾年時間沒有過問政事細務,還真不知道近日朝中有什麼大事。
“近日江南發了水。”張六九細聲細氣地道,“皇爺已有幾日沒有遊幸南內了。”
南內現在就是皇帝吃喝玩樂的大本營,什麼跑馬啊,打獵啊,和詞臣吟詩作賦,同畫臣揮毫作畫,賞花斟酒,潑墨賭茶,這樣的事他基本都在南內來做。不去南內,那就是一心工作了。
太后方才釋疑,雖然心中還覺得有些不對,但料著皇帝也不能如何,遂暫揮退張六九,和靜慈仙師商議。“這宮務,該交給誰好呢?”
天意不巧,袁嬪剛入宮時紅了一陣,如今竟已經完全失寵,唯一一個還算是有寵的諸嬪,又是個木頭腦瓜,太后自去年臘月起,也召她相伴了幾次,簡直無法忍受她的愚笨。
最合適的羅嬪,又是扶不上牆的爛泥巴,下定決心要走皇后路線,自己再想提拔又有什麼用?無非讓她再病一場。思來想去,才幹最合適的人選倒是靜慈仙師,奈何她身份所限,又絕無可能管宮。
“我為表,你為裡吧。”太后到底是不耐煩管那些瑣細事情了,便隨口吩咐靜慈仙師,“先管一陣,再看局勢發展了。”
靜慈仙師就是有意見,也說不出口,只好苦笑著應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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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權重歸清寧宮,乃是天經地義的事,宮中各處都很寧靜,並未因此而泛起什麼波瀾。倒是坤寧宮雖然自己生病,但也遣人往永安宮送了點東西,永安宮那邊,禮物收下,貴妃娘娘卻是見不到的。這多少讓暗暗關注永安宮的太后,心裡又氣順了那麼一丁點兒。
至於宮務方面,她和靜慈仙師都是管過宮的,兩人合作,還有什麼不能上手?唯獨煩惱的,只是內安樂堂的事罷了。每每對徐循有些氣平的太后,在煩擾內安樂堂之事時,就要更生出十分的怒火來,因此到目前為止,她對徐循的觀感還是直線向下。——內安樂堂此事,實在是太棘手了。
“才十幾天呢,滿宮裡就都傳遍了?”剛知道的時候,老人家有些不可置信,首先就想到了陰謀詭計那方面,“你確定後頭無人插手?”
喬姑姑在這件事上身份尷尬,沒什麼發言權,回話的是清寧宮的親信宦官齊爾雅,他彎著身子,回答得很保守,“以奴婢所留意的,兩宮今日均安心養病,並無異動。”
靜慈仙師暗歎了一口氣:徐循的札子都發了兩份,這事且和都人命運切身相關,傳得不快才怪呢。還用了十幾日才傳遍宮廷,已經算是宮規森嚴了。這還算好,若是有個把沒規矩的宦官把話傳到外朝去,再遇到一個想要博直名往上爬,想瘋了心的科道言官,那樂子才算大呢……皇家乃是天下的表率,這層皮總是要撐住的,若按她想,別說等傳開了再來處理,一看到札子就得想法子了。不理就能消停?世上哪有這麼便宜的事。摺子裡捎帶內安樂堂捆綁著的,是放人出宮的制度,落入宮中,就像是滾水落入沸油裡,如何能消停得下來?
太后也許看得不如靜慈仙師透徹,但事態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