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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

嘆息。老太太其實還沒有死心,故意兒把眾人都用事支開,好讓少鸞天天陪著玉棠,誰知卻是這樣的下場。

“罷了,罷了。”老太太喘吁吁地說,“就知道少鸞靠不住,這樣的大事,還是得大人來——打電話給紀學紀常,再打電話給周巡長,快給我把人找回來!”

關玉棠漫無目的地在街上晃。五月天,正中午的太陽曬得人麻麻熱。上海連太陽都是這樣溫吞吞的,一陣晴,一陣雨,膩膩的不分明,不清爽。

從來沒有哪一刻,這樣想念飛龍寨裡,夾著沙子的大風。空氣裡都是風沙的味道:停了之後屋子便鋪了厚厚一層土。土的味道是清新而嗆人的,她很喜歡聞。

“為什麼一定要去上海呢?”一個月前,剛剛跟兄弟“打獵”歸來的關玉棠面對奶奶的提議分明不解,“我已經想好了,到時比武招親,誰打得贏我,我就嫁給誰。再不然,有哪個長得不賴的打山下走過,我就帶著兄弟們把他搶過來壓寨——”

話還沒說完,腦門就被奶奶的手指恨恨戳了一下,“看看你,看看你,這滿腦子都是土匪念頭!”

“我本來就是土匪啊!”玉棠道,“我太爺爺是土匪,我爺爺是土匪,我爹是土匪,我當然也是土匪,將來我兒子、我孫子——”

奶奶聽得臉色大變,捂她的嘴,“我的祖宗啊!你想要我的命啊!”明杏兒這輩子最不願接受的命運,也許就是自己成了土匪婆,最想改變的命運,就是子孫不要再走這條道。關大刀已經在她的耳提面命下同意改邪歸正,太棠的終身便成為未來兒孫們最大的轉折點。

“去上海。”明杏兒說的聲音異常篤定,“我昔日服侍的小姐在那裡,她會照看你,給你找個好人家。那是個大地方,有的是大人物,不像這小山寨,你出去了,好好見見世面,給我挑個好男人嫁了,不然,就別再回來。”

是,上海是個大地方,有許多的大世面,剛來的那幾天玉棠只覺得在街上轉轉眼睛都忙不過來。無線電、電話、電風扇、電影……什麼都帶電,電,電是什麼?太多她不知道的了,只覺得樣樣都是新奇。二太太給她買口紅,她便塗上,少容帶她買連衣裙,她便穿上,少清說高跟鞋才時髦,她便換上,走了半天路,後腳跟磨破一層皮,也沒說什麼,因為新鮮,因為好玩,因為她們都說好。

但,要她剪頭髮,要她穿那樣緊巴巴沒廉恥的衣服,她才不幹——她逛過窯子,窯子裡的女人才那麼穿!

但是街上來來往往這許多的女人,因為天熱而穿上了短袖或無袖的旗袍或裙子,露出兩條白生生的胳膊,難道這些都是幹那一行的女人?不可能這麼多吧?

待的時間越長,她發現自己越不瞭解這個地方,也越想念飛龍寨。想得入了神,丁丁當當的聲音到了後背才發覺,待讓開了,才發現是一輛電車。她出門俱是傅家的汽車載著,對於電車的瞭解只是某天少清指給她看一樣新鮮事物。這電車就在身邊停下來下客,又有不少人上去,她站了一會兒,也跟著上去,找了個位置坐著。

一個四十上下的女人讓買票,她身上沒帶錢,把中指上一隻鑲了紅寶石的戒指摘下來給女人。女人呆了,慌忙要接的時候,一隻手把戒指接了過去,票錢遞過來。卻是少容。穿著白色短袖翻領襯衫,底下系一條白底碎花裙,一雙白皮鞋,一手拎著手袋,另一手卻拿著個藍布袋,裡面裝著不少東西。

“你怎麼一個人出來了?”少容問,把戒指替玉棠戴回去,“我的小姐,你這隻戒指請一車人的票都要不了。”

“你呢?幹什麼去?”玉棠隱約記得早上她說今天有事,不回家吃飯。

少容見她避而不答,便知有事,微微笑了笑,“去朋友家。你這是要去哪兒?”

“也去你朋友家吧。”玉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