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恆霜點點頭,“正是如此。”
諸素素就問杜恆霜,“人家出招了,你怎麼辦?就坐在家裡等?——嘖嘖,你也真心狠。柱國侯一去五個多月了,你居然就忍得住,一個字都沒有給他寫過。我可是聽說,他隔三差五就有給你寄信、送東西回來的。”
杜恆霜悠悠地笑,道:“我也把他晾得差不多了,現在是要慢慢收網的時候。這一次,我也給他準備了一封信。”說著,帶著諸素素走進內室,給她看自己準備的東西和信。
諸素素開啟來,只看見雪白的宣紙上,只寫著“家裡一切安好,勿念”這八個字,但是在這八個字下方,卻有“平、安”兩個歪歪扭扭的字,一看就是小孩子寫的,然後在“平安”兩個字後頭,還有一個胖胖的小腳丫圖案,印在那“平安”兩個字後頭,連起來,就是“平安歸來”的意思。
杜恆霜指著那胖胖的墨汁小腳丫道:“這是陽哥兒的小腳印。前面的兩個字,是平哥兒和安姐兒寫的。”
除了信以外,還有一個大大的包袱,裡面包了兩雙千層底的布鞋,兩雙牛皮長靴,幾身新做的天竺棉布內衣,還有一對小孩子尺寸的赤金腳鈴。
這樣的溫情和大氣,就將穆夜來期期艾艾的思念和哀怨襯得十分狹隘和不堪。
諸素素對別的東西也就罷了,唯有那赤金腳鈴吸引了她的主意,拿起來把玩了一會兒,問杜恆霜:“是你小時候帶過的?”
杜恆霜含笑點頭。
那是那一年,他們杜家一家從長安搬回洛陽的時候,她在車上送給蕭士及做紀念的。那時候,她絕食抗議,死也不要跟蕭士及退婚。
蕭士及跑來送她,在那搖晃的車廂裡,眼裡含淚,聽她氣息微弱地對他說:“我本想學胡旋舞,跳給及哥哥看的。現在來不及了。及哥哥留著這副腳鈴,等我學會了,再來長安戴上這副腳鈴,跳給及哥哥看,好不好?”
少年蕭士及在昏暗的車廂裡,雙眸亮得如同天上的星星,她記得他鄭重點頭,“我等你給我跳胡旋舞。”
……
當年寧死也要在一起的少男少女,如今都到哪裡去了呢?
諸素素怔怔地聽著杜恆霜淡淡地說著當年的事情,眼裡不由湧上淚花,忙轉身用手背抹了,回頭笑著道:“這一手實在是太厲害了!蕭大哥絕對逃不過你的手掌心的!”
他們到底是青梅竹馬的少年夫妻,一起走過那麼多的風風雨雨,一起分享過那麼多的心事和回憶。好的,不好的,美妙的,不堪的,他們在彼此面前,沒有秘密。
杜恆霜卻似笑非笑,看向窗上已經有些舊了的雨過天青色窗紗,恍惚道:“……若真要比對男人的手段,比對士及的瞭解,穆夜來活一百輩子都不是我的對手。我只是一直不情願這樣做。我一直都不知道,原來我和士及之間,還要用這樣的手段,才能讓他明白我們之間的牽絆。”說著,回頭看著諸素素,黑白分明的眸子裡不帶絲毫眷戀和情緒,“這些手段既然使了出來,就證明我把我們之間曾經有過的情意都拋諸腦後了。從這一刻起,他已經離開了我的心。”
諸素素看著杜恆霜,在這一剎那,她明白了她心裡曾經有過怎樣的痛徹心扉。那個曾經對蕭士及毫無保留,將自己的心直接袒露給他的杜恆霜,已經死了。現在在她面前的,只是一個如同鳳凰涅槃的成熟女子。——雖然成熟,但是,並沒有以前那個年輕氣盛、不加矯飾的杜恆霜美麗動人。
當她叱責杜恆霜不該把心捧出來給蕭士及踐踏的時候,她還不懂,原來被一個人這樣毫無保留、一心一意地珍愛過,是多麼的幸福和不容易。
可惜這世上大多數人,都在錯過和被錯過之間搖擺。
諸素素忍不住淚盈於睫。
杜恆霜遞過去一副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