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姑姑給我的。姑姑賣了一幅畫,得了點錢。她說你在佛堂日子清苦,看病抓藥都是要錢的,讓我給你。”傳禮不再看母親。
“你待旁人如何我不管,但你不能說姑姑不好。她一直都在替你說話,還勸我不要不理你,說你心裡苦,還說天下無不是的父母。姑姑一心為我好,也為你求情。你不能再這樣,見誰都怨,見誰都恨。”
傳禮轉身離去。
孟氏望著他瘦弱的背影。一時心潮起伏。“嬤嬤,你告訴我,我應該怎麼做?”
“奶奶。一切都無法挽回,你還是認命吧!當年,你夾雜在三皇子和三爺之間,左右為難,誰也不想辜負。誰也不想傷害,可到頭來,受傷的卻是你自己,而你也極深地傷害了三爺。在這個世上,你最對不起的是你自己和三爺,還有六少爺。卻唯獨對得起三皇子。你將孟側妃給了他,他身邊有那麼多的如花姬妾,而你卻為他禁錮了一生。你不欠他的。他卻害苦了你一生。”
她誰也不欠,唯獨委屈了自己!
再也無法挽回,她沒了夫君的愛,沒了婆家的信任,哪裡還能過回從前的日子。
這個家。除了她的兒子,她再無牽絆。
別人許是如沐春風。唯獨她,是墮落在冰窖之中。
再難感覺到人生的溫暖,再難有過多的牽掛。
“奶奶,只要你還是江家婦,他們就不會不管你。你看大小姐,她也是個心善的,你早上就不敢讓大小姐為難,好在她並沒因此忌恨到六少爺身上。
往後,你就在佛堂好好度日吧!我看六少爺和大小姐在一起,心情也好了許多,人也開朗了,這是好事。如此,對他的心疾有益處。”
孟氏邁著輕柔的百花碎花,“嬤嬤,我在想,要是我甘願去庵堂修行,為禮兒祈福,一切是否會好些?”
“在江家佛堂與郊外庵堂又有什麼差別?”
“怎麼沒有?”孟氏笑著,她到底也是女人啊,“去了庵堂,從今往後,三爺是何氏一個人的丈夫,她不會再視我為眼中釘。即便她表現得多賢惠,她心裡還是厭惡我的,甚至會厭惡禮兒。”
今晨如此一鬧,虞氏更討厭大三奶奶孟氏。
十幾年來,在大三奶奶眼裡溫潤儒雅的江書鵬,因為一時氣急,也會對她拳腳相加,如果沒有素妍拉著、勸著,她指不定會吃多大的苦頭。她在賭,賭江家上下對她還有多少感情。原來,沒有了。
她所擁有的只是一個名分,只是六少爺的親孃。
這個家,婆母討厭她,視她為兇視惡煞,更認為是她讓江家揹負了罵名。
江書鵬厭她,罵她不懂尊卑,頂撞老夫人。就連一向不願府中世事的大小姐,也說她不好……
這個家,令大三奶奶覺得窒息,雖然她呆在佛堂,卻連個下人都不如,只能呆在這小小的方寸之地。
*
此刻,江書鵬坐在案前,大丫頭硯好了墨。
何氏捧了斗篷,為他溫柔地披上,語調輕緩:“給誰寫信呢?”
“給二哥二嫂。”他款款回眸,平和地看著何氏,繼續道:“二嫂出自江湖名門,想讓二嫂幫忙介紹傳禮出門學藝。這孩子如呆在府中,只怕活不長。我雖厭惡孟氏,可傳禮到底是我兒子,我不能不管。”
小三奶奶何氏臉色微變,她不是江書鵬唯一的妻,但江家男人並沒有妻妾成群,只是在成年前安排兩個通房丫頭侍寢,待成親之前,又將丫頭嫁出府中。直至,只正妻一人,那時即便何氏知道他還有一妻,卻依然堅持嫁過來。
她是父母膝下容貌最出色的一個女兒,便是庶出姐妹們也比不了。
打下,她就覺得自己是何家最美麗、可愛的小姐。
江書鵬伸手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