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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子內政改革方案的直接執行人活躍在第一線上。

孔子的首要政策是加強中央集權,也就是強化魯侯的權力。為此必須削弱如今比魯侯更有權勢的季孫、叔孫、孟孫三桓的力量。三氏的私城中,超過百雉(厚三丈,高一丈)的共有郈、費、成三處,孔子決定首先將它們毀掉。負責直接執行的是子路。

自己工作的結果能立刻清晰地展現眼前,並且是以未嘗經驗過的宏大規模展現出來,這對子路這樣的人來說的確是愉快的。特別是在把既成勢力的政客們四處佈下的邪惡的機構與習慣一個個相繼擊破時,子路感到了一種前所未知的生命意義。

此外,看到多年抱負即將實現的孔子那忙碌而充滿生機的樣子,也著實令人興奮。在孔子眼裡,子路也不再只是一名弟子,而是作為一位值得信賴的、富於實幹才能的政治家映現出來。

著手拆毀費城時,聚眾反抗的公山不狃率領費人襲擊了魯國都城。最危急的時候,叛軍箭羽幾乎射到避難武子臺上的定公身旁。但是靠著孔子準確的判斷和指揮,局面終於化險為夷。

子路又一次對老師作為實幹家的本領心悅誠服。子路當然早就知曉孔子作為政治家的才能,也深知他武藝高強,但是卻沒有想到,在實際戰鬥中可以發揮出如此精彩的指揮水平。不用說,子路自己也身先士卒投入了戰鬥。久違的長劍的滋味,還真是令人難捨。總之,比起窮究經書、修習古禮來,和粗糙的現實直接搏鬥的生活方式,更符合他的性情。

某次,為了與齊國之間屈辱的媾和,定公攜孔子與齊景公會於夾谷之地。會上,孔子一一指出齊國失禮之處,對景公及其手下的群卿諸大夫迎頭痛斥,使戰勝國齊國的君臣上下抖作了一團。

這是件足以令子路從心底大呼“快哉”的事,然而從那以後,強齊對鄰國宰相孔子的存在,以及在孔子施政下日益充實的魯國國力開始警惕起來。苦思之下,極具古代中國特色的苦肉計被採納了。齊國挑選了一群能歌善舞的美女,送到魯國,試圖以此縱蕩魯侯之心,離間定公和孔子的關係。更具古代中國特色的是,這條幼稚的計策與魯國國內反孔子派的力量相結合,竟然立刻奏了效。魯侯耽於女樂,不再上朝。季桓子以下的高官們也競相模仿。

子路第一個憤怒難捺,一場衝突後辭了官。孔子沒有子路那樣早早死心,還在想盡一切可能的辦法。子路則一心只想讓孔子早些辭官不做。倒不是擔心老師會玷汙臣節,而是實在不堪忍受看到老師置身於那種淫亂的氣氛中。

當孔子的堅忍也終於不得不放棄時,子路長出了一口氣。並且,欣然跟隨老師離開了魯國。

既是作曲家也是作詞家的孔子,回望漸行漸遠的都城,唱道——

彼婦人之口,可以出走;彼婦人之請,可以死敗……

就這樣,孔子開始了漫長的周遊。

有一個大疑問。從孩提時就為這個疑問感到困惑,而到了長大成人,甚至漸入老境後依然找不到答案。那是關於一種誰也不感到奇怪的現象,關於邪榮正凋這種處處可見的事實的疑問。

每當碰到這種事情,子路就不由得從內心感到悲憤。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人們總說惡即使稱快一時最終總會遭到報應。也許的確有那樣的例子吧。但是,那難道不是人最終總會衰亡這種普遍性現象中的一個例子嗎?善人得到最後勝利這種事,不知從前怎樣,至少在當今世上幾乎連聽都沒有聽說過。為什麼?為什麼?對大孩子子路來說,唯有這個疑問怎麼憤慨都嫌不夠。

他用捶胸頓足的心情,思考天是什麼,天都看到了什麼。如果是天製造了這種命運的話,自己只能反抗天了。就像在人和獸之間不設區別那樣,天在善和惡之間也不設區別的嗎?所謂正或邪,難道不過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