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寒把她的手握著放在嘴邊,琥珀色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看著她,看她秀眉緊蹙著,似乎夢裡發生些十分不快的事情。
他伸出手指,撫在她那幼細卻烏黑的秀眉上,想把它撫平,想讓它展出最漂亮的弧形,而不是緊蹙成川。
是的,眉毛的主人,也就是秋楠正在令人心神俱裂的睡夢中而不能自拔。
她再一次夢見了爸爸,就在那層層迷霧中,周圍高大的蒼天大樹發出刷刷聲,有蒼鷹在上空盤旋,拂出層層暗影。
這裡漆黑一片,沒有星,沒有月,沒有光,只有那無邊的黑暗,那一層覆著一層的霧氣,她甚至看不到爸爸在哪。
她能聽見的,只是爸爸那痛苦的叫聲。是了,他該多痛苦啊,他一個人面對死亡的時候該是多無助啊,就連他死後,也不能安生,靈魂也不能得到安息。
是她無能啊,保護不了爸爸,守護不了他的靈魂,她是個多不及格的女兒啊。
骨灰盅碎裂的那一刻,她的心也隨之碎了,碎得再也拼湊不起來,碎得如那四處飛散的骨灰一樣,落在每個角落,任人踐踏。
爸爸啊,您為何不把楠楠也帶走了呢,您為何這般狠心,把她一個人留在這讓人痛苦又絕望的世界?
一滴淚,在她眼角滑下,落入枕邊,濡溼一片。
她哭的累了,在那漆黑又恐懼的地方,聽著那刷刷的聲音,無助地抱著自己縮成一團,就在這裡待著,一輩子也不出去,該多好啊。
她不要聽到那聲聲的叫喚,她不想聽到那一聲比一聲纏綿又帶著懇求的呼喚,她寧願一個人,在這黑暗的世界,任由黑色巨妖把她吞噬。
她不願意,回到那殘酷的現實世界去。
那裡,冰冷,絕望,沒有半個親人,這裡,即使是爸爸痛苦的呼聲,也比那裡要好得多。
可是,她終是睜開了眼,從那無邊的黑暗中回到現實中來,回到光芒之中。
這裡的世界是亮明亮的,然而,溫度卻是冰冷的,沒有人氣,就連氣味也是刺鼻難聞的。真可笑,她什麼都沒有了,何苦還要讓她回到這個世界呢?
“楠楠,你怎麼樣?”神寒見她醒了,湊近她,看著她毫無焦距的眼睛輕聲叫喚。
秋楠沒有看他,她的雙眼呆滯,沒有焦距,只是渙散地看著白色的天花板,不開口也不出聲,就連呼吸也輕的讓人難以聽見。
她醒了,卻是沒有了靈魂,如一個植物人一樣,只活在自己的世界中,任他如何叫,如何哄,唇,依舊緊閉。
“別這樣,別這樣。”神寒抱起她,下巴在她頭頂摩挲,雙手圈著她,霸道地道:“你還有我,還有我在。我命令你,回到我身邊。”
秋楠的眼皮緩慢地一眨,目光落在窗外的樹稍,那裡停了一隻色彩斑斕的小鳥,正靈活地站立在樹梢上,歡快地鳴叫。
耳邊的人尚在碎碎地說話,一字一句傳入耳朵:“我已經請了大師為爸爸唸經祈福,對不起,對不起。”
爸爸,是了,爸爸的骨灰已經沒有了,隨著風消散了,她的親人再也沒有了。
淚,從她眼角滴落,滴在神寒的小麥色手臂上,燙的嚇人,那好比岩漿的熱度,燙了人的手,卻冷了,她的心。
第123章
熱夏炎炎,秋楠坐在秋苑走廊的藤椅上,曲起膝蓋,雙手環在其中,下巴擱在膝蓋上,看著庭院裡開得正嬌豔的梔子花發呆。
知了在午後叫的猶為歡騰,蟄伏著樹梢之上,一聲比一聲綿長,陣陣熱浪席捲而來,天氣熱得像是一個火爐一樣,讓人汗流浹背。
她長長的頭髮滑下來,遮住她的臉頰,額頭上還貼著白色的醫用膠布。儘管是在炎熱的夏天,她的肩上仍然披了一件薄薄的襯衣外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