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癱瘓,空有滿懷抱負,再難施展,只在秦家默默打理家務,免我後顧之憂。
沈小楓從小侍奉他,又是清白人家出身,本來郎才女貌,甚是般配,可他偏認為自己半身不遂,不該誤她,把沈小楓送去軍營伴我,自己娶了出身寒門的二嫂。
鏡裡花,摯情逐流水(五)
二嫂相貌平平,好在性情敦良,頗知體惜夫婿,身體也算健壯。
本來一家人都暗想著秦徹體虛,未必能有子嗣,誰知她入門不到兩年,便產下一女,後來雖然夭亡,去年又有身孕。
眼見得秦家香火承繼有人,秦徹面上也常有笑意,再不想朝中權位傾軋,竟讓他眼睜睜看著結髮妻子和嬌兒一起慘死眼前……
陸太醫會同其他大夫診斷出的結果,他的傷勢雖重,卻還不致命,只是驟歷這等慘事,憂痛之下,五內俱焚,是以高燒不退,時作譫語。
眾名醫診治多時,才勉強退了燒,只是身體卻徹底毀敗下去,終日神思恍惚,臥床不起,連話都懶得說,更別說幫著振興秦家,打點內外事宜了。
我只聽說他性命無虞便鬆了口氣,想將他接來定王府一起調養,以免對著空蕩蕩的秦府觸目傷情,更是悲痛。但他卻不願,沉默而堅決地搬回了秦府。
我無奈,只得讓沈小楓陪著他回秦府。
好在此時秦家下人等都已回來,都是侍奉已久的忠僕,只要主人無恙,幾名主事自會料理家務,再有沈小楓在那居中照應,秦府很快便收拾出舊時的模樣。
定王妃也罷,昭侯也罷,便是秦徹自己,司徒永登基後都屢有封賜,加上原來抄還的家產發還,秦家家底豐厚,原也無須操心。
沈小楓甚至怕府第陳舊讓秦徹看著心中不悅,便和幾名主事商議過,前來稟知我,要把幾處屋宇翻新,多多尋些奇花異木挪回去賞玩。
我由她去辦著,待腿傷好些,讓人用肩輿抬著回府看了一次,果然整飾一新,比先前更覺豐麗博敞,氣象不凡,可惜張望許久,只見四下裡衣冠楚楚屏息靜氣的下人,看不到一個至親的家人說笑著歡欣迎上……
頓覺花鳥沉寂,萬物喑啞。
秦徹精神很差,回身見到我,也沒見多少欣喜之色。
他道:&ldo;聽說你的腿,可能會落下殘疾?&rdo;
我拄著杖坐到他床沿,笑道:&ldo;聽誰胡說呢?只是動了筋骨,一時半會兒好不了。問了幾個醫生,都說再有兩三個月,應該可以照常騎馬挽弓,照常上陣殺敵。&rdo;
我把目前的邊情告訴他聽:&ldo;你說可笑不可笑?柔然聽說大芮朝中不寧,又在邊境劫掠,試探我們動靜。我這裡只留了兩萬兵馬協助守城,其餘兵馬都已緊急遣回了北彊,剛好一回去就讓他們吃了大虧。皇上說我身在病中不忘國事,又能安排得宜,又有封賞。&rdo;
&ldo;封賞……&rdo;秦徹嘆道,&ldo;的確很好。只是我一閉眼,便見小瑾和我那孩兒慘死的模樣,便忽然覺得,什麼都是空的,空的……&rdo;
他又皺眉,撐緊了額闔目不語。
沈小楓急急上前照應,卻差點掉下淚來。
我看他睡著,才慢慢拄著杖走出去,看著那she入眼底的秋日陽光,忽然便想念及了相思。
若她在,必然用她那帶著江南口音的軟儂細語,稚拙清脆地說個不停,她應該長高了些,卻一定還是那樣憨態可掬,漂亮可喜,一見我便圓滾滾地撲到我懷裡……
</br>
<style typ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