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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部分

想寫詩,用詩歌與它交流,讓它傾聽一個天才的心跳。我只想贏得感動和尊敬。但是他們是怎樣地對待我啊!

“第二天上午,我又渴又餓的時候,那個片警來了。那個和我一樣年齡的年輕人。他為什麼會有那樣仇視的目光,仇視並且輕蔑?他的心腸為什麼那麼狠,那麼堅硬?

“‘現在你會回答我的問題了吧,嗯?’他走進來,坐在一張桌子後頭,點燃一根菸,問我。‘說,你為什麼來北京?目的是什麼?為什麼整天待在招待所的地下室裡?為什麼不出去?你整天在一個小本本上寫的是什麼?你到底是幹什麼勾當的?說,把你的一切都說出來,老老實實地跟我交代清楚!’他一口氣問了我許多問題。

“我請求他先把我的手銬鬆了。我說我想坐下來回答問題。我還說我肚子餓壞了,口也乾死了。我說你們不能這樣對待一位正派無辜的人。他好像也沒有那麼生氣了,鬆開了我的手銬。那上頭沾了我手腕上的血跡。他遞給我一杯冷開水,然後說,回答完了我的問題,你再吃飯。

“我告訴他,我是一位來自貴州的詩人。我的詩名叫做啞馬。我說不信你翻開今年三月號的《詩月刊》,就可以看到那裡頭有我的一組詩,整整四個版面。他笑了一聲,說他從來不讀詩。我突然明白了:一個從來不讀詩的人,只能是這樣粗暴,並且賤視他人。當然他同時也賤視了他自己。他沒有把自己當做一位有良知的人。

“然後我告訴他,我在本子上寫的全是詩。不信你到地下室去拿我的本子來看吧。全是詩。什麼都沒有。他又笑了一聲,說:看過了。寫的什麼玩意兒,全都看不懂。我也笑了一下,說那根本不是給你這樣的人看的。他受了這句話的刺激,突然又暴怒起來,拍著桌子罵了句粗話,然後說:你小子不識抬舉。你是不是又叫我把你銬起來?

“後來我又跟他說,我剛剛從貴州來,詩人是在大地上四處遊走的人。我到了北京,是因為我喜歡北京。我喜歡住在地下室裡寫詩。這是我的愛好。我沒有危害哪一個人。我更沒有危害社會。憑什麼要把我銬起來?

“這時有個人在外頭喊他接電話。他出去了,就在隔壁。我聽見他接電話時很大聲音說話,很不耐煩。打完電話他沒有馬上過來。我聽見他在隔壁跟一位女同事聊天。他說到了我,說他媽的還是什麼詩人,招待所的人說他整天鬼頭鬼腦的。那女同事問:詩人?叫什麼名字?我喜歡讀詩呀。他說了我的詩名。那女的聲音很高地說:呀,你抓了他啊。他真的是詩人呀。然後那女警察跟著他過來看我了。女警察說你真的是啞馬?我點點頭說:是。女警察說:我讀過你的詩。我還把你的詩剪下來貼在我的本子上了。你的詩寫的真好。那年輕的片警聽了我跟他的同事聊天,笑了一聲,說:如果這只是一場誤會,那我本人向你道歉。不過你也不能怪我,因為招待所裡的服務員認為你很不正常,他們對你很懷疑。北京是中國人民的首都,治安是壓頂的大事。所以我們不管怎樣都要找你調查情況。你態度不好,所以搞得我們也態度不好。你寫個情況,籤個名,然後你就可以走了。

“他說得這麼輕鬆:你態度不好,所以搞得我們也態度不好。他沒有覺得侮辱人格才是犯罪。他侮辱了我,傷害了我,用手銬來對付我,卻這麼輕鬆地說:你可以走了。

“我當然要走。我在這裡待了一個晚上,確實是受夠了痛苦和某種程度的絕望。那位女警察一直送我出了派出所的大門。她跟我解釋他們的工作也不容易。有時候,好人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