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中,不斷徘徊,不斷觸碰著我神經的霖,是曹雨霖,是曹雨希的哥哥……會不會只是巧合?
採了些花去村子後山的墓園探望外公,拐到山口,有一棵格外高大的松樹,下面放置著一個長頸瓶,裡面插著小巧可愛的野菊花。一個人站在這棵樹前,默默地凝視著。我佇立在草叢後,注視著這個人的背影,他的背影,在流淚。
“哥,我回來看你了,樹都長這麼高了。”這個聲音“曹雨希……”我極小的聲音卻仍傳到了他的耳朵裡,他靈敏地向身後張望,我卻屏住呼吸不想被他發現。
他放鬆了些,又轉回頭“我總是幻聽到你在叫我,十多年了,你還是五歲的男孩。”那棵樹下,是曹雨霖?
“我見到她了,她已經不記得你了。”他說的似乎是我“其實我希望她的記憶永遠不要回來,你也是這麼想的對吧。若她想起了這一切,原有的生活一定會被天翻地覆。對不起,哥,我已經沒辦法去恨她了,那條河,已經幹了。”
我躡手躡腳地離開那裡,我不明白曹雨希在說什麼,河?那條幹涸的河?我拼命跑到那已經雜草叢生的河邊,上游的水庫已經荒廢了,我麻木地從兩旁的河堤趴下來,走到雜草中“讓我想起些什麼吧,這裡到底發生過什麼。”
風吹拂著身邊及腰的雜草,發出麥浪的聲音,閉上眼睛“為什麼腦子裡什麼都沒有。”
有人一把拽住我,拉扯著我上岸“你來這裡做什麼?”是曹雨希,他若無其事的臉絲毫不想對我有任何解釋。
“我……”
“是想回憶些什麼?”他試探性地問。
我點頭,他卻突然暴怒“我告訴過你!不要再去想那些東西!都已經不重要了!不要回憶起那些都已經摒棄掉的記憶!”
我卻異樣平靜“對不起,我想,我是有非找回它不可的理由。不然,我會一直生活在虛無的折磨中。”
“江立夏,找回了記憶,才是更大的折磨。”說罷他走了,沒有再回過頭看我,也沒有同以前那樣抱緊我,走了。
3
隔天下了小雪,又是獨自坐上大巴車,整理思緒。霖是曹雨希的哥哥曹雨霖,也是我腦中出現過的那個霖,而且,他已經死了。我的記憶好像牙齒填充一般,忍著痛,鑽掉了被蛀蟲的部分,現在又將一點點向凹槽裡新增些材料。
幾天都沒有聯絡曹雨希,我不知道他為什麼那樣反感我去追述過往。
暮色漸漸降臨,我走在回可心公寓的路上,聽到身後有人喊“就是她!”
轉過頭望去,是幾個月前被我潑成落湯雞,把可心害得很慘的富家公子哥,張成。這次卻不止他一人,幾個壯漢和他一齊跑向我。見狀況不妙,我也飛奔起來,跑進附近小區的活動室,一樓是碩大的一片泳池。
“我看你還往哪跑?”張成說“上次的帳,我可要好好還給你。”說罷向幾個壯漢使了使眼色。
他們跑過來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將我抬起,我看到了天花板的明晃晃燈,之後便一把扎進了泳池裡,身體重重地摔在水中,我這才發現,自己踩不到泳池底,拼命地撲騰著“讓你也嚐嚐渾身溼透的滋味。”張成笑著離開了。
空曠的泳池只有我的呼喊和拍打水花的聲響,我不知自己嗆了多少水,有股淡淡的消毒水味,我漸漸地累了,身體緩緩下沉,我無力地睜著眼睛,泳池的水是藍色的。
“立夏,我給你撐皮筋。”是曹雨希。
“那你要撐好,不要放鬆。”那是,我。
“哥,你要不要也來玩啊。”曹雨希在對誰說話……
“才不要,立夏,過來一起畫畫吧。”這就是曹雨霖,和曹雨希出自一個模子的曹雨霖。
“可是我比較喜歡跳皮筋。”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