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夫抬頭看了王慎一眼:“甘大哥,我看你的言談舉止,定然是個有本事的人。如今天下大亂,若真有本事,哪裡不是安身立命之處。大丈夫,行於天地間,又何必悲嘆?”
這個時候,小二將門簾挑起,掛在門鉤上,金色的陽光投射進來,王慎才看清楚這個病夫的模樣,
此人大約二十四五歲年紀,身材普通,和一眾壯漢比起來顯得瘦弱。加上病得厲害,只剩一把骨頭,看起來似是一陣風都能吹倒。
他咳得厲害,眼睛裡全是血絲,顯得異常憔悴。
王慎大大方方地說:“沒錯,俺能夠從北方逃到這裡,身上是有一把子力氣,也懂得些槍棒,不然早就死在江湖上了。不過,俺就是個普通人,只想找個安生地地方苟且一世。所謂離亂人不如太平犬。只希望能夠繼續往南方去,尋一個桃花源。這些年,生生死死看夠了,也累了。什麼壯志凌雲,什麼大丈夫之志,與我何干?方才俺只是覺得前路茫茫,故而感慨。”
他這人喜歡吃,對於衣這卻不講究。日常一件洗得發白的麻衫了事,看起來倒像個淪落天涯的遊子。
“可以理解,可以理解。”病夫有著他這個年紀不相稱的沉穩:“人都是想要安生舒服的,可是,往南又怎麼樣,不一樣是匪患遍地亂世。就算沒有流寇山賊,不也有官府的橫徵暴斂,人生在世上就是苦,就是一種折磨。”
王慎:“眾生皆苦,但還是要活下去。”
病夫:“前路艱險,你走不脫的。”
“行不得也得走。”
“好個剛強的好漢。”病夫眼睛裡的紅光大盛,看王慎的目光中竟帶著一絲欣賞,又咳了一聲:“甘大哥,這湖南都是摩尼教的地盤,你一路走去,若是有人邀你入法,你怎麼看?”
王慎一楞:這幾個邪教徒是要邀我入夥嗎,他們究竟看上老子哪一點了?
王慎:“卻不懂。”他笑了笑,故意道:“聽起來,這摩尼教好象是道觀還是和尚,我雖然年紀大些,可還想結婚生子呢?可不想剃了腦袋,青燈古佛一輩子。”
聽他這麼說,其他幾人面上都露出怒色。
病夫卻笑道:“看來甘大哥對明尊教並不瞭解,這也難怪了。”
“只聽說過方臘,他後來不是被宋朝的官兵給剿了嗎?”王慎又問:“難道你們是明尊教的人,對了,說了這麼久的話,還沒請教小哥姓名。”
病夫:“我姓柳,卻不是明尊教的人。咱們這裡不到處都是明教的會社嗎,也瞭解一些。”
“哦,還請教。”
姓柳的病夫緩緩道:“甘大哥,還沒打仗以前我也認識幾個明教的教徒,聽他們說過教義。此教乃是波斯聖人摩尼受到大光明王的啟示所創,後傳入回鶻,唐代宗大曆三年,應回紇之請,於江淮等地建立摩尼寺……”
“……天地間所有一切都可以歸納為善惡兩種……善是光明,惡是黑暗,而光明必會戰勝黑暗,人類若依天地之真理與神之志向,終必走向光明、極樂之世界;而無始以來明暗相交,惡魔恆於暗界,紛擾不息,致今之世界依然善惡混淆,故人當努力向善,以造成光明世界……”
他一邊說,一邊咳,目光更亮:“甘大哥,對於明尊教的教義你怎麼看?”
王慎在後世坐地鐵的時候就被地下教會騷擾過,什麼樣的舌辯蓮花沒見過,信了他才見鬼了。
他笑這搖了搖頭:“不懂,聽起來更太極的陰陽五行似的,俺就是個普通人如何明白。”
病夫:“如果有人讓你入神教呢?”
“不幹不幹,不能吃肉,天王老子來說不行。”王慎搖頭,被這個病夫纏著,確實叫人頭疼。不過,還不能跟他翻臉。先用話穩住這個病夫,只衛兵來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