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夫突然嘆息一聲:“甘大哥,吃肉真那麼重要嗎?其實啊,口服之慾也只是心中的一個執念,吃肉一類的享受不過是我們的慾念。而慾念這種東西是可以透過修煉壓抑的,我等只要能夠擺脫**欲年的束縛才能得到徹底的解脫,才不至於被俗世煩憂困擾。”
“別說明尊教,就算是佛道兩家,不也要修心禁慾嗎?就拿吃飯而言,不是有一句話是這麼說的‘比藥還難吃’‘這飯難吃得像吃藥’對,要的就是這種感覺。所謂飯,不就是治療肚子餓的藥嗎?良藥,才能苦口。”
王慎撲哧一聲笑起來:“這個說法倒也有趣,不過,我還是想吃肉。我這人俗氣得緊,又不想成仙成佛。”說著就用筷子夾起一塊田雞肉大口大口咀嚼起來。
那個叫大力的人面帶怒色,就要拍案而起。
病夫揮手製止他,又嘆息道:“再說過明教教義,摩尼教要建立的是一個人人平等,人人安居樂業的地上天堂。這些年,官府、土豪劣紳欺壓百姓,大家都受盡了苦楚。試想,如果這個人人互相愛護,人人都是兄弟姐妹,眾生平等的世界就出現在我們眼前,那又是何等的功業,何等的淨土?”
“這樣的事業,難道不值得我們為之獻身嗎?”
“投身於這樣的事業,我們這一生才算是有意義的。吃穿用度,身外之物,甚至功名利祿,又如何能同這樣的事業相比?”
病夫說到動情處,咳嗽得更是厲害。
他滿面都是潮紅,額上全是黃豆大的汗水,面孔已經扭曲了。
看著外面金黃色的陽光,不知道怎麼的,王慎心中突然一陣陣發冷:這個病夫果然是摩尼教的人,好可怕的狂信徒啊!
病夫再不說話,只滿面期待地看著王慎。
其他五人也都將犀利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第二百七十章 么哥(一)
良久,王慎用手指輕輕地敲著小桌,唱道:“對酒歌,太平時,吏不呼門。王者賢且明,宰相股肱皆忠良。鹹禮讓,民無所爭訟。三年耕有九年儲,倉谷滿盈。斑白不負載。”
“雨澤如此,百穀用成。卻走馬,以糞其土田。爵公侯伯子男,鹹愛其民,以黜陟幽明。”
“子養有若父與兄。犯禮法,輕重隨其刑。路無拾遺之私。囹圄空虛,冬節不斷。人耄耋,皆得以壽終。恩德廣及草木昆蟲。”
那個叫大力的人怒道:“說著說著你怎麼唱起來了。”
“大力。”病夫擺手喝止他,口中拒絕著王慎所唱的詩句:“人耄耋,皆得以壽終。恩德廣及草木昆蟲。說得真好,甘大哥大才。”
王慎一笑:“我哪裡有什麼才,這是曹孟德所作的《對酒》。”
柳姓病夫:“原來如此,曹某這詩寫得不錯,不過,有一點某不敢苟同。”
王慎:“請說。”
柳姓病夫:“曹操將天下太平寄託在王者賢且明,宰相股肱皆忠良,可能嗎?聖人所追求和欲要創造的是一個雞犬之聲相聞的小國寡民的世界,可能嗎?”
王慎:“怎麼不可能?”
病夫:“有一句話是這麼說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在君王心中,這天下的土地都是他的私家產業,百姓都是他的奴僕,不甚至只是羊。不然,地方官怎麼會有牧守一說,代天子牧民?在王侯將相心目中,咱們都是牛羊。在地裡操勞一世,臨到死了,還可以宰了吃肉。”
“君視民如草芥,民自然視君為寇仇。”
“沒錯,每朝每代的開國君主們或許會體恤百姓與民休息,可那是在養肥羊啊!羊一旦肥了,就可以吃了。”
“還有一個比方,百姓就是鹿。中原逐鹿,中原逐鹿,無論最後如何,這鹿卻是要死的。”
“說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