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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

漸地銷蝕了它的生氣。我們常說,任何外來的東西到了中國,最後都是被中國同化了,西安正是最典型的體現,從一九四九年以後歷來的政治運動中,陝西以至西安始終未有什麼典型可提供給全國的,或許錯誤的東西它執行得慢未受到大的禍害,而正確的東西它依然疲沓對待則失去了一次又一次機會。西安城可以說年年在擴大,奇怪的現象是那些已成了城區的那些沒了土地仍是農民戶口的眾多人群接受新鮮事物特別遲鈍,許多時興東西從京津滬粵傳到西安城城圈內,先是傳到陝南陝北縣城,然後再傳回西安城郊,至今這些地方封建意識濃厚,如新媳婦仍要在婚後多少年每日必到公公婆婆屋中去倒尿盆,令人大惑難解。過去西安有八大景,說到雁塔鐘聲呀,灞柳風雪呀,曲江流觴呀,但很少傳播開,倒是陝西八大怪卻在西安問誰誰也能說,比如麵條像褲帶呀,鍋盔像鍋蓋呀,辣子當做菜呀,房子一邊蓋呀,凳子不坐蹴起來呀。西安流行著一首謠詞,可能是外省人給陝西人編的,陝西人沒有惱,反而得意,我頭回聽這謠詞是在一家麵館,一位黑胖子大聲向老闆要油潑辣子,然後念道:“ 八百里秦川塵土飛揚,三千萬人民吼叫秦腔,來一碗麵條喜氣洋洋,沒有辣子嘟嘟囔囔。”舌頭舔了一下寬厚的嘴唇,樣子頗得意。

老西安(11)

離西安不遠的白水縣有個倉頡廟,是中國漢文字產生的地方,倉頡造字的故事竟在西安有各種各樣的說法,倉頡廟的石碑拓片甚或寺廟裡的任何物事的照片都相當數量地被西安人購買收藏。三年前,南門口西側的湘子廟街的土牆上出現過一張紅色紙條,上面寫著:“ 敬惜字紙,善莫大焉。”我覺得奇怪,詢問這是誰貼的,什麼意思,於是認識了一個老者。我同老者在羊肉泡饃館裡一邊掰饃一邊交談,他告訴我他在年輕的時候,西安的寺廟庵觀道院都設有鐵爐的,每日又派出當值的和尚道人,持釘竿,挑竹筐,走街串巷收撿字紙,然後攜回投爐焚化。那時的牆壁上多寫著:“ 文字乃聖人創造,人人皆當敬惜。文人瀆汙字紙,文曲星降罪,則進學無門,考試不第;常人瀆汙字紙,則瞽目變愚,撿拾者,功德無量,增福添壽。”西安如此地愛斯文,對於祖先秦始皇嬴政的焚書坑儒又如何對待呢?西安東郊的洪慶堡據說就是坑儒的地方,洪慶就是由洪坑而改音來的,民間就一直有一種說法,即洪慶堡南側的簸箕溝裡活埋過文人,每逢天陰雨溼,冤鬼悲號,世世代代的孩子即使拾柴割草也不到那裡。這裡失去了文脈,自古以來沒有出過名人,從秦至清末僅僅有一個秀才。此話真實性到底有多少,已無法考證,現在應屆高考生在高考前特別忌諱去洪慶堡卻是事實。

明清之際,西安是出了幾個聞名海內的大儒,創辦了一座關中書院。現書院已作為街名,書院的一些建築仍保留在街口。關中書院的大儒叫馮從吾,辦學的宗旨以“ 天地萬物一體為度量;出處進退一絲不苟為風操”,評論時局,抨擊魏忠賢之流。他每次闡道時,環而聆聽者千人之眾。天啟二年,魏忠賢的權力越來越大,朝內外一些依附魏黨的官員獻媚取寵,給魏忠賢樹碑立傳,修建生祠。魏在陝的黨羽準備在西安修祠,馮從吾竭力反對,終使他們未能得逞,形成“ 天下皆建生祠,惟陝西獨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