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如李白者,仰天大笑,醉臥酒市,連天子呼來也不上船。在漢長安,年輕的霍去病向西征戰,所向披靡,將皇帝賜賞的酒倒在泉井則讓將士痛飲,那種場面是何等地令人熱血翻騰,心扉鼓盪!面對著普遍能收集到的那些漢時石匠、泥瓦匠用錘子鑿子刻成的門墩、石獅,用泥土燒製盛水裝米的罐子,我們有資格也有理由去戲謔明清以降的景泰藍、鼻菸壺和蛐蛐罐。每每在京津的公園裡看見一群一群老婦人插花抹粉,手搖彩扇跳舞健身時,我就想到霍去病墓前的人與獸的那塊石雕,在漢代,長安城裡的人健身常有人用與熊格鬥的方式,而如今西安普通人家的床頭不僅有拴小兒的石獅石虎,更多的是做布老虎為小兒的枕頭,從小使孩子與虎同在。在常熟市的破山寺旁,我見到過許多舊石獅,皆雕得一派媚態,就覺得西安城裡的石獅太威武了,連那些常見的拴馬樁,頂端上的鷹犬雕飾也兇猛可懼。我在月明星稀的夜晚沿流光溢彩的秦淮河走過,也曾參觀了京滬動物園中的所謂國寶大熊貓,卻總是湧上心頭的是西安城北日夜奔湧的古銅汁一般的渭水和汗血馬。試想想,當姜太公在渭河岸頭直鉤釣魚,高呼“ 願者上鉤”,當週文王求婚於金水畔,民眾傳唱“ 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當秦始皇統一了中國,得知金陵之地有王氣而派去囚徒掘斷那裡山脈,當漢武帝在西域修建行宮,瞭解到負責修建的官員貪汙鉅款偷工減料而將其剝皮蒙鼓懸掛於城門洞上示警;是武則天可以令牡丹在寒冬裡一夜開放,並能將她的墳墓造成仰面躺著的女人形狀,是雷荀公敢於三次力薦蘇洵父子三人使曠世的天才震動朝野……這些,凡是西安人沒有不引以自豪的。明清以後西安的衰敗以至於到現在西安仍屬於邊城的地位,西安人之所以竭力要振興,輝煌的歷史在支撐著他們的心勁。但是,正如英國人看不起美國人而又不得不事事附庸了美國人一樣,西安人將歷史說得太多就露出了阿Q的秉性。當年全國學大寨,西安人包括整個陝西派代表是去了大寨參觀,骨子裡並不以大寨為然,以至於連陳永貴也批評說:老陝愛參觀,參觀回去不動彈。改革開放後,當陝西在政治、經濟、文化諸多方面遠遠落後於國內別的省份,陝西人是蔫了,他們在國內的各方面會議上都只能坐在會場的後排和角落,聽任北京的上海的廣州的人誇誇其談。口訥是有遺傳基因的,而衰敗使陝西人有口也說不起話。多少年來,陝西人在思考著落後的原因,西安也不知開過了多少研討會,將重振漢唐雄風的口號喊得震天響,但西安仍未能坐擁西北,雄視天下。我曾經寫過文章,提出過我的觀點,認為西安和陝西在今日之滯後的原因有六:水源缺乏必然會影響到城市的發展和繁榮,西域的歷史上的三十六國消亡就是斷水而被沙漠淹沒的。古長安城曾是八水環繞,如今除涇水渭水還可以外,其餘六水不是乾涸便是流量驟減,竟然城市食用水也發生枯竭,不得不從太白山下的黑河裡修渠引水,這是其一。交通是經濟發展血脈所在,陝西原本屬內陸省份,公路鐵路交通不暢,雖近些年以西安為中心東西南北開始有了通道,但仍未輻射成網路,直接影響著外商投資環境,這是其二。國內的政治、經濟、文化中心的北去東移潛意識影響著西安和陝西人的心態,這是其三。以上三個原因使明清以後外國勢力未能侵入,在當時當然是一種幸事,而從另一個角度講也缺乏了先進的商業意識,這是其四。沉重的歷史包袱,又因革命聖地延安的艱苦奮鬥自力更生精神的長期教育而難以平和心理放下架子,制約了想像力和創造性,這是其五。關中平原的富饒使民性中滋生了懶惰和歷代遊牧民族與難民的進入,而遊牧民族僅滿足於小生意,難民又多乏於溫飽之後的進取且性格中多散漫、破壞成分,沒有形成大生產的傳統,這是其六。中國是有“三長”的:長江、長城、長安,長安雖然能長久地安康,可這種長久之安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