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的煙火沒有像國王舉行婚禮時或法蘭西王位繼承人誕生時燃放的傳奇式的煙火那麼壯觀,
但畢竟還是給人以非常深刻的印象。人們把象徵太陽的輪子裝在船隻的桅杆上。所謂的噴火
獸把雨點般的、像星星一樣閃爍的火焰吐進河裡。在震耳欲聾的喧鬧聲中,正當到處響起爆
竹聲,煙花在石子路上空閃光對,火箭升到了空中,在黑色的蒼穹上畫出了朵朵白色的百合。
聚集在橋上和河兩岸碼頭上的成千上萬的人群,發出了興高采烈的喝彩聲,甚至於高呼“萬
歲!”——雖然國王是在三十八年前登上王位的,他受人愛戴的頂點早已過去,但是煙火激
發了他們的情緒。
格雷諾耶默默地位立在河右岸,王家橋對面“植物亭”的陰影裡。他沒有用手鼓掌,火箭
升空時他從不朝那兒看。他來這裡是因為他以為可以嗅到點新的氣味,但是事實表明,煙火
並未提供什麼有價值的氣味。那裡爆發出劈里啪啦的聲響和放射出閃爍亮光的各種東西,充
其量不過留下硫磺、油和硝石混合起來的單調的氣味。
他正想離開這無聊的歡慶盛會,沿著盧浮宮畫廊走回家,一陣風把某樣東西朝他吹來,
那是一點微小的東西,一點幾乎覺察不到的東西,一點碎屑,一個香味原子,不,還要少:
是對一種香味的預感,而不是真正的香味——但這是對一種從未聞過的氣味的可靠預感。他
又退回到大牆邊,閉上眼睛,鼓起鼻孔。這香味非常細嫩,所以他無法牢牢控制住,它一再
掙脫他的嗅覺,被爆竹的火藥煙霧所掩蓋,被人群發散出的氣味所阻塞,被城市的千種其他
氣味所破壞。但是隨後,剎那間,它又來了,只有一丁點兒美妙的味兒可聞,出現短短的一
秒鐘……倏地又消失了。格雷諾耶非常痛苦。這不僅使他貪婪的性格第一次遭受侮辱,而且
使他的心感到痛苦。他有一種特殊的預感:這種香味是瞭解其他所有香味的奧秘的一把鑰匙;
倘若不瞭解這種香味,那就對所有香味一無所知;倘若他不能成功地佔有這香味,那麼他,
格雷諾耶,這輩子就白活了。他必須佔有它,這並非單純為了佔有而是為了使他的心平靜。
他激動萬分,情緒惡劣。他還沒有弄清楚,這種香味來自何方。有時,在重新有一丁點
兒香味朝他吹來之前,間歇竟長達數分鐘。每次,恐懼都向他襲來,他害怕永遠失去這香味。
最後,他終於在絕望中得救了:這香味來自河的對岸,來自東南方的某處。
他離開“植物亭”的圍牆,擠到人群中,為自己開闢一條過橋的路。每走幾步他就止住腳
步,踏起腳尖,以便越過人們的腦袋嗅過去,起先由於激動,什麼也沒嗅到,後來終於嗅到
點什麼,嗅到了那香味,那香味甚至比以前更濃。他目標明確,又消失在人群中,繼續使勁
地穿過看熱鬧的和放煙火的人群,放煙火的人每時每刻都拿火炬點燃火箭的導火線。格雷諾
耶在刺鼻的火藥濃煙中失去了那香味,他驚慌失措,繼續衝撞,繼續開路,不知過了多少分
鍾,他才到達對岸,到了馬伊大廈、馬拉凱碼頭、塞納河大街的街口。
他在這兒停住,集中思想,嗅著。他嗅到了,他牢牢地抓住它。這氣味像條帶子從塞納
河大街拖下來,非常清晰,但仍然非常嫩,非常細。格雷諾耶覺得自己的心在跳動,他知道,
他的。已如此跳動,並非由於跑累了,而是面對這種氣味無能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