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道:“既是給他的,我怎麼好拿?你還拿給他去罷。”
紫鵑聽了就一頭向寶玉那去,黛玉卻還不走,就站在當地等著,不多時紫鵑果然拿著東西回來,道:“二爺說了,這個是給奶奶的。”
黛玉方接過來一看,只見一個香囊,開啟一看,裡面是一支木簪——這簪子與賈敏留給她的那支極其相似,都是市面上賣的不值錢的玩物,所不同者,不過賈敏那支上刻著黛玉的乳名,而這支上則刻著“寶釵”二字,再捏住細看,只見下面又刻著一行小字:“我心你知,你心我知,既證相知,且耐相思。”刻字之人顯然不諳此道,刻出來歪歪扭扭,全無形狀,然而這也絲毫無損其中眷戀纏綿之意。
黛玉只覺自己簡直已經將這輩子的眼淚都哭幹了,揉揉眼睛,悶悶道:“她身子不好,又鼓弄這些做什麼?還好意思說我不愛惜身體!”
紫鵑聽她嘴上抱怨,手裡卻緊緊攥著那支簪子,只笑不語。
寶釵畢竟管家多年,家中上下,無不膺服,因此薛姨媽雖不許她出去,門上卻也時刻有人替她看著,那日茗煙一上門,便有門房支開同僚,悄悄把東西遞進來,寶釵正是百般猜疑的時候,忽見黛玉派人送來東西,頗有終身相許之意,寶釵大喜過望,忙地把她從前自己刻的一支簪子拿出來——她自打同黛玉剖白心跡之後,便落了個毛病,凡事喜歡成雙,這木簪子雖不值錢,卻是黛玉母親的遺物,寶釵便也叫人做了個一樣的,親手刻下黛玉的名字,又寫了這一句話,待要送時,又覺刻的不好,因此先只是留著,如今倉促之下並無回禮,且又怕黛玉見不到回應越發猜疑,就把這東西拿出來,叫茗煙帶了回去。
茗煙不知此物原是送與黛玉的,只當寶釵與寶玉有情,他是極油滑的人,見黛玉家中於寶玉仕途大有裨益,且賈政、王夫人也看中黛玉,便一心只想投靠這位新二奶奶,把寶玉倒放在後面了,因此拿著這東西不去找寶玉,反而是對紫鵑說了,是為邀功之意,黛玉得了東西大喜,叫紫鵑厚賞了他,這茗煙得了甜頭,就越發地在薛家門口走動,打探寶釵的動靜,一一彙報給黛玉。
那薛家門上見寶玉的小廝常來,也常常和他套賈府的訊息,茗煙樂得得些錢物,也就半遮半掩地透了些訊息,因此寶釵、黛玉雖然被分開,卻意外地還有來往,寶釵頭一個察覺到此事,欣喜之餘,拿了幾個錦囊,把信縫在夾層裡面,託茗煙帶給寶玉,茗煙果然又把東西給了黛玉,黛玉見那錦囊是外頭買的尋常物件,縫口處卻極精緻,便將內一拆,一看,就得了寶釵的信了。
☆、第149章
寶釵心細,從前凡寫信來,總不嫌繁冗,必要將諸事反覆叮囑,從早上起身時不可急切,到何時歇午、面朝何處最佳,再到夜裡該蓋什麼樣的被子,用什麼樣的花紋,都要一條一條和黛玉剖析明白,恨不能叫她晨夕背誦才好。
黛玉不似她那般管得多,卻喜歡將自己那頭的花草樹木之類的小事都寫在裡面,譬如庭前忽然一樹開花,花開出了何種形狀,自己又因花而想到了何物,細細碎碎,興之所至,二三十頁也有,興致不高時也有數頁小楷,總不比寶釵寄來的要少——這兩人從前分離時候,光是書信往來,便可堆滿好幾個箱子,然而此次正是防嫌時候,送信還且不易,那些瑣碎叮嚀是再不能的了,如寶釵此次的信,便只有小小一張薄油紙,上面密密麻麻寫著些小字,黛玉拿到窗戶下面細細一看,攏共只有兩件事,一件是將寶釵同薛姨媽所說的話大致陳述一遍,叫寶玉照章背誦,免得兩面對不上,另一件卻是寶釵已經打探得寶玉因事捱打,又聞得四面傳說寶釵與寶玉之間不清不楚的事體,因囑咐黛玉回孃家同林海哭訴。
黛玉先見前頭寶釵同薛姨媽說了那些話,既怨寶釵口無遮攔,一席話將她自己推至困境,獨自承受流言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