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卻又喜寶釵待自己的心堅如磐石,再又自責當初不該那般猜疑寶釵,以致兩人分離,心思百轉,五味雜陳,到最後只得一嘆,再往下一看,登時又不大明白了——倘或自己回家同父親哭訴,父親定然遷怒寶玉,要是考試上頭不肯幫忙,寶玉萬一沒中,自己和寶釵少說也要在這裡再困上三年五載,豈不冤枉?然而寶釵言之鑿鑿,字裡行間都是一副山河在我的意思,且她又是那樣的人品性子,又容不得黛玉不信,思來想去,到底是叫紫鵑來道:“你叫人回去和太太回報一聲,就說我想回家一趟。”
紫鵑見她莫名吩咐這一句,不由問道:“太太若問起是為什麼,要怎麼說呢?”
黛玉道:“你就說我沒和你講,再要追問,就說我想起寶釵和寶玉的事不舒服,心口疼。”
紫鵑眨眨眼道:“奶奶這樣說,怕是…對寶姑娘不大好罷?”若黛玉不提,王夫人想著家醜不外揚,且寶釵又是她嫡親侄女,多半就將此事掩過去了,黛玉這麼一鬧,若將事情鬧大了,寶玉畢竟是男子,至多落個品行不端的名聲,寶釵是女子,遇見這種事,雖不至於像有些人那般上吊投井的,畢竟也是難堪。
黛玉聽紫鵑一問,也猶疑了一會,把信給紫鵑道:“這是她說的,我也正奇怪呢。”
紫鵑便笑道:“若是寶姑娘自己說的,那奶奶照辦就是。”轉身要走,黛玉叫住她道:“你等等,我再想想。”自己思量一回,還不能決定,便抬腳去寶玉處。
可巧寶玉正醒著看書,見黛玉來,忙打發走丫鬟,笑道:“可是寶姐姐有訊息了?”
黛玉道:“你怎麼又知道是她?我就不能來看看你?”
寶玉笑道:“你幾時往我這裡來這麼勤快?一定是有話要問我。”
黛玉哼了一聲,把信給他一看,又問他:“你說我照不照她說的做?”
寶玉道:“你素日不是最聽她的話麼?這節骨眼上,怎麼忽然又有自己的主意了?”
黛玉橫他一眼,道:“我幾時最聽她的話了?一向是她聽我的還差不多。”
寶玉搖頭笑道:“反正你們兩個想的也都差不多,你聽她的,她聽你的,有什麼分別?”
黛玉道:“譬如你和柳湘蓮,你巴巴地去找他,他不理你,或是他湊到你跟前,你不理他,箇中分別,可差得遠了。”
寶玉聽她提到柳湘蓮,臉色一變,苦笑道:“好了好了,不和你辯了,你猶豫不決,無非是怕此事牽連她,對不對?你放心,薛家的家底擺在那兒,至不濟,姨媽那也是正經的王家女兒,太太的嫡親姊妹,只要薛姨媽鐵了心護著寶姐姐,誰還能拿她怎樣?退一萬步說,以她的心胸,就算是名聲掃地,嫁不出去,也照舊能過好日子——反正沒有這事,她也早嫁不出去了。”
黛玉自己起的頭,散了流言壞寶釵的名聲,然而此刻聽寶玉說寶釵嫁不出去,卻又惱起來,兩眉倒豎,一手叉腰道:“你滿口胡唚些什麼?她這樣的好女兒,怎麼會嫁不出去?你自己齷蹉,就以為天下人都和你似的齷蹉,愚夫!”
寶玉眨眨眼道:“你想連李大人家裡都知道寶姐姐名聲不好了,京中還有哪個不知道?大家閨秀,有了這樣名氣,怎麼可能嫁的出去?哎喲!”卻是黛玉拿枕頭在他後頭砸了一下,砸得他連連求饒道:“我不敢了,我再不敢了,寶姐姐天上少有,地上無雙…哎呦,你怎麼還打?”
黛玉在他背上捶了幾下,伸手把他臉一推一掐道:“不打你幾下,你還長不了教訓——我告訴你,以後少和那些人來往,也不許再說寶姐姐的壞話!”
寶玉見她氣得臉都鼓起來,還要再取笑幾句,卻見她眼裡熒光閃爍,頃刻間已經落下淚來,忙道:“我再不說了,你別哭。”
黛玉落了幾滴眼淚便自己止了,一把搶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