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釵既喜薛蟠上進,擇日把林海的意思又轉給薛姨媽知道,特地撿好聽的話說,把薛姨媽喜得直念阿彌陀佛,又道:“那一年我們來時,你姨媽去上香,我也隨她許了願心、施了香火,可見這菩薩是有靈的!改明兒你隨我去還願去,我還替你哥哥多添幾斤香油。”
寶釵笑道:“我聽說點海燈也有個說頭,說替長輩每上的,就點上一百斤也不妨,若是替晚輩小孩子們舍的,那便不能多,只怕多了禁不住,我記得媽替哥哥點了三斤,已是夠多的了,再多倒折福。”
薛姨媽道:“那再給你點一斤。”想了想,又道:“給你林妹妹也點一斤。”
薛姨媽心裡最重薛蟠,薛蟠託在林海門下,全賴黛玉之力,她自然投桃報李,對黛玉多加疼惜,且黛玉自己也是極乖巧可人疼的,薛姨媽心裡喜歡,對她越發真心實意,故此替女兒舍香油時,順帶便給黛玉也添一福。寶釵知道她的心,只笑道:“林妹妹身子弱,正該多舍點呢,把我那點子也給她就完了,我天生結壯,不礙的。”
薛姨媽嗔道:“我知道你和她好,但是好也不是這麼個好法,你們兩個,一人一斤,從我私房裡出,就這麼定了,不許再多說。”
寶釵又道:“那媽可不要叫別人知道。”
薛姨媽瞪她道:“你當你娘是傻子還是呆子?要我說你也該少囉唣些,你林妹妹可跟我說過幾次了,說你管東管西,嘮叨個沒完,小小年紀就這樣了,等你老了可怎麼辦呢!”
她不說還好,一說寶釵就惱道:“她還好意思說我,昨天紫鵑和我說,現在這樣冷天,她出門連個手爐都不帶,還和小丫頭們去頑雪,那些小潑蹄子也真是不分個大小,什麼冰的冷的雪啊水啊的都往她身上扔,鬧了有半個時辰,凍的臉上、手上統統是紅的,回去路上就發燒了,這會兒還被老太太按在屋裡不讓起身呢!我都沒去找她算賬,她倒還來跟你告狀了!”
薛姨媽聽得半張了口,直起身子道:“這又是怎麼弄的?那些小丫頭子也太不像樣子了。還該打一頓才是——如今病得怎樣了?你也不去看看?”
寶釵從鼻子裡出一聲道:“我怎麼沒去看呢?紫鵑一說我連老太太那都不去了,巴巴兒地走去,她病得懨懨的,窩在床上一聲一聲喊‘寶姐姐’,那眼睛腫的比上回她哭的時候還厲害,紅的都發青了,還只顧著說下雪好玩,可惜雪景不長。又慣會裝乖賣巧!被我罵了一句,就扮得個可憐樣子,哀哀悽悽地說什麼以前在蘇州沒見過雪,同樣是江南,我們那年年雪下了有一尺,怎麼她那裡倒說雪皮子都沒一個?就是真沒見過雪,這來京城也有好二年了,去年難道沒見過白的麼?滿口只顧胡說八道,只不肯聽我!把我惹惱了,我也不理她,坐一坐就回來了。”
又發狠道:“那起子該天打雷劈的奴才秧子!都是平日裡給寶玉寵得沒大沒小、潑浪慣了的,以為顰兒是和她們那胡打海摔的樣兒呢!人家是大戶裡的千金小姐,嬌生慣養的,針尖扎一下都要病幾日,偶爾起興,她們也不知道勸著點也就罷了,還真當自己是個主子,端起個人樣子就往人身上砸來了!也是老太太寬大,若是我家裡的丫頭,早該叫人打一頓拉出去賣了拉倒。”說得憤恨,連青雀上來續茶都被她瞪了一眼,青雀縮著脖子飛快退出去了,唬得幾個丫頭再不敢往她面前湊。
薛姨媽見她連‘潑浪’的話兒都說出來了,只好笑道:“我說一句,你倒說了一籮筐,怨不得你林妹妹要嫌你呢。我正想你們兩個正是魚兒水草分不開的,怎麼今日倒有空一個人來陪我說話了,原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