釵定了定神,道:“我依稀聽說她是要去惠州,若是坐車的話,過年時候也差不離要到了,不過官府的期限是在三月,她大約不會那麼早到的。”
黛玉道:“希望她經此一事,知道世情冷暖,好好地和平兒姐姐過日子。”
寶釵奇道:“你怎麼忽然想起她們來了?”
黛玉道:“我只是羨慕她們,可以一路出行,無拘無束。”
寶釵嘆道:“前兒我才聽說,舅媽終是熬不住去了,鳳姐姐再是剛強,見不到母親最後一面,也是終身的憾事。再說嶺南路遠,刑途無期,她們的苦處還多著呢。”
黛玉也嘆道:“這些我都知道,我只是…偶生感慨罷了。”
寶釵怕她對景傷情,便催道:“天冷,別在外頭久待,回去吧。”
黛玉應了一聲,寶釵扶著她走了幾步,忽然又停住,問道:“黛兒,你方才對寶玉說的,是你的真心話麼?”
黛玉道:“我方才說得多了,哪知道你在說哪句?”
寶釵道:“你說,若見不著,那種煎心熬肝的痛苦,才是天下有情人的痴心處。為此便是丟了性命,那也只是情之所至罷了。”
黛玉也站住腳,凝視著她道:“難道不是麼?”
寶釵笑而不語,牽著她慢慢進屋,到門口的時候,黛玉卻又停住,寶釵問時,她方道:“我覺得我們雖才在一起幾年,卻好像…過了一輩子似的。”
寶釵笑道:“傻瓜,我們的確是已經相處過一輩子了。”
黛玉就握緊她的手道:“這一世過完了,才算,別的都不算。”
寶釵故意道:“那下輩子若我們還在一起,也不算麼?”
黛玉歪頭道:“那算。”
寶釵就逗她道:“那下下輩子呢?”
黛玉認真地道:“只有我們一直在一起的才算,別的都不算。”
寶釵看著她的眼睛,忽然湊近,在她額頭輕輕一吻,笑道:“那麼從今生到以後,每一世都要算才好。”
黛玉忽見她在外頭就這麼公然親熱起來,一時有些臉熱,略怔了一下才明白寶釵在說什麼,於是也紅著臉在她臉頰上親了一下,勾著她的手道:“好,從現在開始,生生世世都要在一起。”
聖上欲大展宏圖,朝中格局大變,新貴們縱然是春風得意,畢竟根基不穩,凡事謹慎為先,老臣們不是因故被貶斥,便是見了同儕的下場,兔死狐悲之下,行事難免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因此今年過年,京中竟少了許多以往的奢靡風氣,多了幾分清淨習氣。
賈府之中,賈政正是將要出孝的時候,幾個有頭臉的管事並留在府中的幾個清客都來婉轉勸他打點一番,再謀個差事,以圖將來。
賈政思量未定,信步而行,不知不覺竟走到了大觀園外,如今迎春、探春、惜春皆已經出嫁,寶玉又在外做官,這園子無人居住,已經荒了許久了,賈政想當初這園子修成之時,何等風光顯赫,而今卻是這般淒涼荒廢,便免不了長嘆一口濁氣,滴了幾滴老淚,又嘆息著進了書房。
他如今身上沒有官職,卻還留著爵位,孝期又滿了,正可參與新年朝賀——幾個清客正是勸他藉著新年時候上一賀表,再託元春設法,求得聖上回心轉意,點他一個好缺,因此這新年賀表便要好生思量。
賈政對著書案半晌,一個字也寫不出來,順手翻到幾個清客擬的條陳,都只覺諂媚,他便蹙了眉,呆坐著望著書案出了一會神,叫外頭長隨道:“蘭小子在哪裡?”
外面人道:“蘭哥兒在二門外練弓箭呢,手都練出血了,我們叫他歇息,他也不肯。”
賈政道:“你們就說是我的意思,叫他去看看他祖母和母親,用些點心再出來,等下我要給他講破筆。”
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