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些她的筆墨及繡品,送回周府,好留個念想。她去書房一看,卻見墨硯底下壓了厚厚一摞紙,細細一理,不由令流珠分外怔忡。
卻原來周玉顏暗中畫了許多官家的側顏,只拿筆墨隨意勾勒幾筆,便已栩栩如生。畫中的傅辛溫潤如玉,笑中含情,端是位相貌堂堂的清雅君子,而十幾張畫的底下,還壓了首周玉顏謄寫的詩。詩名喚作昭君怨,曰:君王日深宮,賤妾末由見。下階一顧恩,猶使終身戀。
流珠默然無語,只命人拿了香盤,為她焚了會兒香,最後想了想,將周玉顏的詩畫都送到了傅辛眼前去,也好讓他再一次深切地認識——他約莫是又親手害死了自己的一個子嗣,以及一位真心戀慕於他的妾室。傅辛看罷,只深深望了她一眼,卻沒說話。
流珠一笑,施施然說道:“官家也不必難過,左右也不是頭一次下狠手了。虎毒也食子,人之常情也,官家何苦苛責於己?”
傅辛氣極反笑,隨即眯了眯眸,擱下御筆,凝聲道:“二孃若是肯求求朕,朕便准許你,去和你娘跟著的那個洋人郎中告個別。”
流珠心上一緊,道:“這是何故?”
傅辛緩緩說道:“有人上繳了些小冊子,箇中內容鬧得人心惶惶,俱是反動言辭,流傳甚廣,不可小覷。近日與海外大使相談諸多事宜,也鬧得不甚愉快。又聞得洋人商貨壓制本地商貨,有人棄佛道之教改信洋人教派,更有甚者,還搞起了門派總會,四處宣揚胡言亂語,說甚海外有多發達,大宋則是井中之蛙,不過坐井觀天耳。”
流珠盯著他,道:“官家的打算是?”
傅辛似是有些疲倦,蹙了蹙眉,道:“全禁了。洋人的商貨、食品、書籍、教派,統統廢毀,違者斬首,連坐。待‘驅洋令’一下,一月之內,洋人必須全部離開宋國,違者強行抓捕,處以極刑。你那親爹,也不可能是例外。”
流珠遽然變色,隨即強自柔聲道:“官家,洋人的東西有好有壞,還是莫要一杆子全……”
她還未曾說完,傅辛冷笑兩聲,打斷道:“二孃最近,愈發逾矩了。朕要同二孃,好好算一算這筆賬。”
第109章 林扃風變陡寒天(一)
流珠心上微凜,暗道:雖說原本打定了主意,要事事隱忍,騙他信任,好得著給他下那砷鹽的機會,但是時日久了,難免鬆懈起來,行事便少了許多顧忌。瞧眼下這情形,確乎是將他惹惱了,這男人估計又要像從前那般,把別人給他的那鬱氣,統統發洩到她身上去。
而這驅洋令,雖跟大清國的閉關鎖國一樣,實屬糊塗,但是長遠說來,未必不是好事。主席說得好,哪裡有壓迫,哪裡就有反抗。沒有壓迫,何來反抗?她方才就不該張口。
傅辛只眯了眯眸,似笑非笑地道:“這段時日,朕不曾盯著你飲那湯藥,二孃可老實喝了?”
流珠默不作聲,傅辛笑意漸冷,涼悠悠地道:“二孃倒是有心,生怕宮苑裡的花草長得不好,竟將藥渣子都倒去做了花肥,你當朕聽不著風聲?往日裡小娘子彼此爭寵,你也在其中,假充好人,出了不少餿主意,擾得朕不得清靜,你以為朕瞧不出來?”
稍稍一頓,他又沉聲道:“那吳卿卿,與十幾歲的二孃頗為相類,只是到底是個嬌嬌娘子,與她行房時,非得百般顧忌不可,倒不如在二孃身上快活。眼下見二孃愈加放肆,朕想著,怕是二孃吃了醋,故意激朕,重拾往日手段罷?不若讓二孃如願。”
這般說著,男人命關小郎拿了些許頗為不堪的器物來,流珠見那匣子開啟,心裡暗罵他變態,面上卻無可奈何,只得服軟,哀求道:“官家,兒上了年紀,再受了傷,不好將養。官家想讓兒懷上龍胎,兒也得養好身子不是?”
傅辛卻閒閒說道:“二孃把藥都倒了,那肯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