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交代不下去。胥吏們的膽子確實不小,但也要考慮個成本問題,為了一些好處就打傷一個案首,這個罪名誰也擔待不起。
是以雖然在戶房幾個衙役出手把范進拿下,但也只撕破他幾處衣服,手上很講究分寸。人剛剛被控制住,縣令的貼身長隨侯忠,就拿了縣令的命令來提人,幾個衙役更是知道,這事已經驚動上官,不敢私自動手腳。
兩下見面依舊是在西花廳,范進也知侯守用的情緒不好,不等其發作連忙道:“恩師,弟子實在是冤枉!弟子本是回鄉孝敬高堂老母,再把恩師栽培之恩對老母說明,好讓她老人家每日拜佛之時,多替恩師念幾聲佛,積一份福田。可是……樹欲靜風不止,洪承恩欺人太甚,他要捉弟子去當夫子,弟子無奈,只能出此下策,否則一旦被派到軍前,怕是與恩師今生再無相見之日。”
“一派胡言!洪承恩有幾顆腦袋,敢把我南海案首,抓去軍前當夫子?”
“弟子不敢妄語。這次洪承恩給大小范莊派的夫子名額為一百名,而大小范莊在籍百姓,有魚鱗冊頁可查。按百丁攤派,幾是戶戶有丁,家家有役,學生雖然家中只有孤兒寡母,也難逃力役。再者,先收秋稅,加徵一載,耗羨加收又比往年漲出一成,這麼大的數字壓下來,已經讓大小范莊無力支撐。如果再把這些男丁拉去軍前充夫子,整個村子怕是都保不住。鄉民群情洶湧,欲往省城申辯,弟子死力勸住一干鄉親不得妄動,又傾出其金,毀家紓難,總算湊齊糧稅。至於丁役,只能面見恩師,乞求寬免,望恩師收回成命,體恤一下我們大小范莊合莊百姓的死活。”
“一百丁?整個金沙鄉的夫子數目,都攤派到你們大小范莊頭上了?這洪承恩確實老而無用,輪替之法往常可用,這種拉夫子的時候怎麼也敢輪替?還有,你說預徵一年錢糧,本縣只命令預徵半年,怎麼到了鄉下,就變成了預徵一年?”
范進道:“回恩師的話,您若是不信,可以差人去問。整個金沙鄉,全都是按一年預徵。另外金沙鄉十八村都在傳言,大小范莊抽丁一百,以此比例,整個金沙鄉家家都有人要被抽去拉夫,很多村子已經民情洶湧,稍有不當只怕是……”
“只怕什麼?”
“弟子不敢說。總之,怕是有不忍言事,就在眼前。”
侯守用心知,范進話裡的意思,就是這些村子為了對抗拉夫,多半要搞民變。雖然廣州的軍力強盛,在這搞民變等於送死,但是自己搞徵糧拉夫搞到出民變的地步,這縣令也就不用坐下去。堂堂七品正堂和一群鄉民同歸於盡,怕是要成為兩廣官場一個大笑話。
縣令困守衙門,與外界不同訊息,所有資訊傳遞都靠下屬,一旦下屬不得力,就成了瞎子聾子,對於鄉間的事根本掌握不到。如果不是范進來此通訊息,怕是等到金沙鄉民變發生,自己還悶在鼓裡,不知道是何原因。
身份不同,立場不同,考慮問題的出發點和方式也就不同。殷正茂眼裡,只能看到自己的戰功,以及戰功帶來的升轉機會。可是對侯守用而言,前線的軍務勝負,甚至浙兵是否吃的飽,和自己有什麼關係?他是縣令,他需要對自己的工作負責,當下身為縣令的首要工作,就是維持秩序穩定,不要發生集體事件。
從縣試時凌雲翼派標營保護考場,又嚴查鬧考之人,就可以看出上層的態度。在大軍出征前後,後方必須絕對穩定,不能出絲毫風波。不管是金沙鄉民變,還是大小范莊百姓真的在省城裡搞請願,後果都不是自己所能承擔的。
廣東巡撫、巡按御使連帶那位陶簡之,有無數雙眼睛在看著自己,一旦真出了差錯,怕是立時就會有人上來,朝自己背後捅刀。
三生作惡,省城附廓。
侯守用不由又想起這句民諺,臉上陰雲更重幾分,兩眼緊盯范進道:“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