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少外地上學返校的,頂多是家長寶貝稀罕地跟著,誰都沒他這份兒排場。
葛萱笑得直揉眼睛,“太誇張了,他又不是嫁到那邊兒去。”
江齊楚也說:“是啊,再過半年,你們也都天南地北上學去了,回頭一看,還數我離得最近呢。”
大家心裡都有數,一樣是去外地上學,概念又不同。他們走得再遠,年節總是會回家來,江齊楚則不一定了。
火車鳴笛催人啟程,江齊楚拉過小號拉桿箱,挨個兒觸過圍在自己身邊的人,捶捶肩膀,拍拍手掌,轉身跳上車廂,隔著乘務員與大家擺手,“回吧。”眼一垂,望到被眾人刻意擠推到最前面的葛萱,伸手在她發頂揉了揉。
葛萱抬頭看他笑容輕淺,長鬢角襯得下巴尖細,隱隱還有分少年的女相。這男生笑起來總是抿著嘴,眼色沉靜如同雨雲。葛萱心裡一疼,撥開他的手,低頭將髮型整理服貼。
回去的路上,大家的情緒都飛揚不起來。葛萱插著口袋走在最後面,一路走一路審視前方同學留下的腳印,一個復一個,重疊繁雜且不完整。但是因為這些腳印,她有了路。雪花大片大片飄下,葛萱喃喃抱怨,“怎麼3月份了還下這麼大的雪?”
人人都在感傷離別,就只有她抱怨天氣,格格不入惹人罵,蔣璐瞪她,“你可以假裝不存在一會兒嗎?”
葛萱一驚,忙將雙手掏出來,空空如也抖了一抖,做出拉高擋布將自己遮住的動作。
蔣璐透露,“我聽我爸說,老江家那洗石廠賣給市裡了。”
一個男同學打趣道:“江子這算不算‘攜鉅款潛逃’啊?”
眾人紛紛笑起,笑裡有傷懷,各據心思。葛萱找不到江齊楚那樣的笑臉。
江齊楚到哈爾濱當天,安置好住處,來過一次電話,報了平安。之後每週末晚上新聞聯播的時候來個電話,內容大致,讓人疑心是事先錄好的磁帶,定時定點撥通她家電話播放。
葛萱有幾天連著夢到江齊楚在車廂門口的那個笑容,隔幾天又夢到比人腦袋還大的蜘蛛,醒來看到下鋪同學月色下發絲凌亂,嚇得心噗噗亂跳,整晚睡不著。上課犯困,一模考試成績奇差,奇~差。
袁虹看不懂試題,只看考卷上觸目驚心的紅叉成網,緊張葛萱又不知根由,問她是不會,還是又犯了暈場毛病。葛萱說我老是做夢,描述了那蜘蛛顏色,依稀記得還長有茂密的腿毛。袁虹心說這也不衝著什麼了,去大仙那兒解夢,結果真求了道符回來。寸方大的一貼,黃符紅線,拴系在葛萱脖子上。葛萱愈看那符愈怕,愈發夢得古怪,終於有一天驚醒了再睡不著,爬下床去走廊看書。
五更半夜仍有不少同學熬夜複習,聲控燈一滅,咳嗽四起。鄰寢的同學看到葛萱出來,低嚎:“葛萱你還學啊,讓不讓人活了?”
葛萱實話實說,“我也不想學啊。”但她一閉上眼睛,就跟掉進了妖怪洞似的,夢境清晰得第二天早上起來吃不下飯。
鄰寢還當她是說不學就會被其他同學攆上,笑道:“看不出你這麼爭強好勝呢。”
葛萱若是爭強好勝,只想考大學出人頭地的話,或許反倒不會無端端發這些夢。她不怕高考,但她不願面對高考帶來的江齊楚那樣的分別。喜聚不喜散是大多數人的天性,葛萱不想體驗這番矛盾,奈何天不理會人心,四季照變,雪化了春紅,悠悠轉暖的一日一日間,高考愈近,周遭莫不狼狽窘迫。一件以生理疼痛來克服心理負擔的典型案例,發生在葛萱她們那屆文科班的狀元身上。
十幾年了,文科班幸得天降一位男狀元,卻在5月的一天清晨裡,把幾張滿分試卷扯碎撕飛,而後爬上籃球架子,橫向撲了下來。結果當然沒摔死,還要支付壓彎球筐的罰款,在教導處走廊面壁複習。較為難得的是,這位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