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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部分

凌煦曈展卷快速閱罷,指腹搓了搓,那紙便碎了,揚揚撒進風裡。

“有燕哥哥在,猴兒歡又豈是泛泛?再說——”

“再說,還有一個越之呢!”冉雲淺笑舒然,回身去將屋內火炭撥了撥,又問,“不為了鳶兒,那你這愁眉不展的模樣,果然是後悔與杜家定下十年約期了?”

凌煦曈幽幽一嘆:“是後悔!不過不是後悔與杜老前輩訂約。”

“二哥悔的是不該放手,而應聯手,對麼?”

凌煦曈側了側身,瞥一眼冉雲,勾唇自嘲:“這一年多來你陸續往徽州分舵增派了三支暗隊,四陣使中的玄使也已在金陵蟄伏了三個月。此番杜槐實遇挫,江南的人馬能迅速響應肖掌櫃的召集前往馳援,也真是多虧你未雨綢繆了。”

冉雲誇張得張大眼,故作無辜:“哎喲喲,這些事分明都在二哥默許下完成的,怎賴小弟綢繆?”

“行啦!不用往我身上貼金。”凌煦曈雙手撐住欄杆,眼底滑過一絲陰鷙,“當時敢說十年不入江南,便是存心要看杜槐實吃虧,等著他損兵折將再來求我。江南寧願給杜也不給夏,因為夏憶不會肯居於凌家之下,他兒子夏裴茗更是深藏不露,實在不如野心勃勃的杜槐實容易看透。杜槐實想過利用晴陽算計我,我便與他一個人情,叫全江湖都以為他欠著我的,我容他,有朝一日也就可以收伏他。但我沒想到!”

陰鷙褪去,只剩了憾悔。冉雲不再笑,瞳仁映出藍色的炭火,冷冷的熱烈:“不是沒想到,而是二哥忘記了,當年的我們如何迫切,當年的犧牲又何其巨大!”

覆在記憶表面粉飾太平的膜衣被言語撕裂,露出其下震天的廝殺與哀鳴,血淚相和著流淌,少年在江湖裡爭勝,一路屍骨一路悲歡,成就了一人的穩,一代的安。命為代價,無論如何都太慘烈了。

“大哥和大伯可以不惜性命護我,何況身為父親的杜二爺。說好了要退隱,去找越之喝遍天下美酒的。哧,”凌煦曈舉目仰望,天空陰雲重重,“小海,二哥是不是變得很可怕了?”

冉雲沉沉地望住兄長背影:“二哥只是活得太明白了!明白江湖是什麼,家是什麼,我們身後護住的又是什麼。罪與愛,從心而論,為善或為惡,其實也就是同一件事向著不同的人,生出了不同的意義。會對外人負疚的二哥,絲毫都不曾變過,還同以前一樣,真可憐!”

凌煦曈回過身:“誰負疚了?”

冉雲莞爾:“二哥終於肯看著我說話了!”

“說話是用嘴說,你這張臉我看了三十多年,還有甚可看?”

“我好看啊!”

“你——”凌煦曈張口結舌,旋即捂住眼,“越活越不要臉了!”

冉雲眨眨眼:“二哥說的,做人要敢於直面自己的弱點,同時也不可迴避優勢。誠實的人不需要虛偽的謙虛!”

凌煦曈失笑:“好好好,你很誠實!”說著話踱進來,盤腿坐下,挑眉斜目,笑容玩味,“那你再誠實地跟哥哥說說,今次支援我家豆蔻前往寧國府督戰,你打的又是什麼主意?”

“噯噯噯,鳶兒丫頭不就是去給越之助威,順便見識見識麼?”冉雲故作驚詫,“家裡的規矩,小兒未滿十週歲,不得出門!”

凌煦曈眯起眼:“可豆蔻出門了。”

“所以說她就是去玩兒嘛!”

“三方對峙,情勢詭譎一觸即發,如今的寧國府是個江湖人都要明哲保身繞道走,我凌家少當主非跑那裡去玩兒,她缺心眼兒啊?還是我這個當爹的不是親生的?”

冉雲嚇一跳:“啥?鳶兒丫頭不是二哥親生噠?”

凌煦曈彈膝踹他一腳:“還貧?”

冉雲坐著沒有躲開,腿上捱了踢,卻還咯咯直笑:“二哥豈非想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