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虛幻,現在所見的或者才是真的人生。我想訂正我的思想,重新入新的生活。以後請不要再到後邊的院子裡來,沒有別的話。願你安心,自重。七月十八日,作人。”隨後,魯迅搬出八道灣周宅,住到磚塔衚衕。1924年6月11日,魯迅日記寫道:“……下午往八道灣宅取書及什器,比進西廂,啟孟及其妻突出罵詈毆打,又以電話招重久及張鳳舉、徐耀辰來,其妻向之述我罪狀,多穢語,凡捏造未圓處,則啟孟救正之。然後取書、器而出。”據說當時周作人拿起一尺高的獅形銅香爐向魯迅頭上打去,幸虧別人接住,才不致擊中。
關於兄弟反目的原因,魯迅沒有留下隻字片言,周作人也不想辯解。他曾說:“我常看見人家口頭辯解,或寫文章,心裡總很是懷疑,這恐怕未必有什麼益處吧。”在周作人看來,即使能說得清的事,辯解“總難說得好看”,他不想舉出那些“隱秘的材料”,讓人白白笑話了去。不知道在對外的一致緘默背後,他們兄弟的內心又經歷了怎樣的情感上的大風暴。有人說,兄弟鬩牆的起因是魯迅對弟媳有大不敬,曾偷看羽太信子洗澡。鄭振鐸則說是周作人的日本妻子羽太信子搬弄是非給了他不好的影響。還有說是經濟問題所引起的。原因種種,均無可考,也無可考之必要。俗語“清官難斷家務事”,誰說得清?
魯迅與周作人的決絕是中國現代文化學術界的大事,比起二人初時相互配合來看,是好事還是壞事,暫時也說不清。從表面上看,二人分道的種子是家庭瑣事所萌發的,但弟兄兩位的殊途而不同歸,追根溯源,我們同意張中行的看法,即“有個思想深處的距離不容忽視”,二人觀照人生的角度迥異。關於世道,兄是用熱眼看,因而很快轉為義憤;弟是用冷眼看,因而不免有不過爾爾甚至易地皆然的洩氣感,想熱而熱不起來。兄是偏於信的一端,弟是偏於疑的一端,於是南轅北轍,各有所向。周作人在五四前後一陣衝鋒陷陣之後,便退回寒齋吃苦茶去了,閒適的路,越走離人群越遠,也就近於藏在深山人未識了。由於兄長的道德文章實在太過於偉大,而兄弟的做人又實在有些“硬傷”,以至於在魯迅的光輝掩映下,周作人就顯得黯然失色。
1。苦茶庵主——周作人(4)
但要真講北大名師,卻就不能不提周作人。雖說魯迅在北大任教也有多年,然而始終是兼職講師,而周作人卻是全身在北大當教授的,一當就是20年。從成就上說,魯迅已被視為中國現代文學的大師、盟主,但周作人並不是沒有自己的天地,在有些方面,還足可填補魯迅的空白。
周作人小事不糊塗大事糊塗,自有公論。但他平時治學做人,卻也同胡適一樣,是有些儒者風度的。從思想上說,他自己就說過:“我自己承認是屬於儒家思想的。”當然,他對儒家思想的內容自有自己的解說。他不僅重“仁”,也重“智”和“勇”,認為王充、李贄、俞正燮三人的“疾虛妄,重情理”的精神,是他隨時注意、不敢不勉的理想目標。他生平最推崇蔡元培和錢玄同,認為二人可當現代思想革命的典範。從此可看出周作人為人的“知”和“行”的標準了。周作人治學,在成就上雖沒有像胡適那樣讚美聲響徹雲霄的大作,卻也有數十本大可一觀的東西,而他一生看書之多,用功之勤,也是為內行人所津津樂道的。有心人只要翻《夜讀抄》、《知堂回想錄》之類看看,就可知道周作人平生所學之廣和深了。粗略統計一下,中國典籍(包括詩文、小說及經典等)、外國小說、希臘神話、神話學、文化人類學、生物學、兒童文學、性心理學、醫學史和妖術史、鄉土研究和民藝(民俗學)、俗劇與玩具(包括民謠和兒謠)、佛經,都是他涉獵和研究的物件。用譏評的話來說,這是“雜”家,用肯定的話說,則是“博”學。周作人精通日語、古希臘語、英語,並曾自學古英語、世界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