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一個女人,若她不願被你利用,你便不可能從她身上討去半分好處,若她不願為你犧牲,她就連一滴眼淚也不會施捨給你。
“你太把自己當回事兒了。”
白弈瞳光一漲。“自以為是的不是父親麼?”他的笑容冰冷起來,目光如刀,直刺自己的父親,“連自己的女兒也能利用,難怪你說得出這種話來。”
瞬間,白尚眸色僵了,他忽然摁住心口低下頭去,驟降的陰霾遮蔽了他的表情,一片模糊。
白弈一驚,莫名心中發冷。“父親!”他慌忙大步入得亭中,在父親跟前跪下,抱住了父親。
父親的眼神很痛,手壓在膝頭,緊攥成拳。那雙眼底有太多歲月積澱的劃痕。
他惶恐起來,後悔自己口不擇言將話說得如此造次。“父親……”他又喚一聲,嗓音愈低。他想道歉,卻似被人掐住了咽喉一般,一個字也說不出,只是堵得發慌。
父親也不說話,只是看著他,一瞬不瞬。
父子之間,忽而沉默,冷得有些蕭瑟。
忽然,他聽見母親的聲音。他看見母親快步走近,將兩個隨身侍婢遠遠留下。“這孩子,怎麼又惹你阿爺生氣。”母親的聲音很溫柔,也很無奈,“赫郎,快跟你阿爺認錯呀。”
“算了。”白尚無力地擺手,“你去罷,隨你的心意去罷。”這一句話,何其細微,是說於白弈的。
此言甫落,白弈由不得輕顫,竟似被父親棄出了門去一般,僵冷,瞬間的脆弱。
他轉身走了,雙腿沉如灌鉛,但卻一步也未停下。便是母親的呼喚,也不能叫他停下。
謝夫人遙望著兒子離去的背影,惆悵長嘆。“還是這麼個死不低頭的倔強性子。”她輕撫著丈夫的背,從隨身錦囊取出一隻羊脂瓶來,將藥丸倒在掌心,喂他服下,嗔道:“你又不帶著藥。”她無奈將藥瓶塞給他。
白尚服了藥,靜氣良久,苦笑:“這倔脾氣,真不知道像誰。”
“我怎麼覺著像你呢,真就與你當年一模一樣。”謝夫人溫婉淺笑,攬住夫君,靠在他肩頭。“算了,就順其自然罷,是福是禍,總是個命,怎麼躲得過。”她嘆,“你就想想你當年是怎麼過來的,莫再苛責阿赫罷。這孩子受了傷回來就躲著我,可做阿孃的怎麼不知,他那些傷啊痛啊,一刀刀,都戳在心上了,什麼時候才能好……”她落下淚來,忙自己抬手擦了。
白尚默默握住妻子的手,闔目悵然。兒子那鋒利的責難、冰冷的目光依舊在眼前耳畔,揮之不去。他不由自主又皺起眉來,心下苦澀成潮。
莫非,種種後果,當真皆為前因所報?
那便也罷了,權作贖罪。
麟文閣的雕花窗一搖,風微拂,捲動紗幔。
那一抹黑影閃入,靜望著臥榻上秀眉緊蹙的少女。
久久,艮戊輕嘆一聲,侷促地,握住了那隻冰冷纖弱的素手。
是白弈託他如此。
初聞時,他幾乎不假思索便想拒絕。這不是他能夠代勞的。這要求甚至,好生無禮!
然而,當他看著阿赫的眼睛,那神色浸著哀傷、懇切,他便再說不出拒絕的話來。他害怕阿赫這樣的眼神,從幼時起,只要阿赫露出這般神情,他便無法拒絕。
他怔怔地發了會兒呆,終於從懷中取出一隻金色的小香籠來,擱在她枕邊,點上。而後,在香菸嫋嫋中,揭下青黑麵具。
烏眉如劍,墨瞳灼灼,那容顏,何其相似……
他握著她的手,撫在脈搏跳動的地方,輕聲喚她的名字。
阿鸞。
阿鸞。
那是透過濃烈血脈,從遠方傳來的牽絆。
沉睡的少女纖睫顫抖,緩緩睜開眼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