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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部分

這種景象太熟悉,那些塵封多年的記憶便也彷彿洪流潰堤一般洶湧著漫上心頭,激得她想要落淚。她吃不進東西,想叫隨從把些吃的拿去給飢餓潦倒的災民,但卻被白弈制止了。

“施捨些許食物錢財救不了所有人,眼前這種混亂局面,你這裡放下一塊肉,聞著味兒撲上來的人能把你淹死。不要私下動作,敦促各州府定點放粥、加大收容力度,就夠了。”白弈將披風重新給她披上,拍著她肩膀哄慰,“別流眼淚。如今你肩上擔的,不是你一個人,也不只是你和阿恕兩個人。所以你不能哭,不能先倒下。”

墨鸞只覺得面頰痠麻眼眶脹痛,捂著臉仰面將淚全嚥下腹中去。

她與白弈上河堤去尋裴遠。大雨把河堤沖刷得泥濘不堪,站在堤畔望去,雨中忙碌人群全是一個模樣,渾身泥水。堂堂當朝中書令,高居廟堂的宰輔之尊,如今也就這麼冒雨站在泥裡,紫袍玉帶已幾乎辨不清原貌。

“走!到那邊高地上去!你們來這兒幹什麼?”裴遠見他們上前來,連連地將他們往高處趕,話音還沒落,只聽那邊一亂,一道小決口衝開,河水泉湧般從豁口處灌上來。府兵們扛著土填的麻包圍撲上去,飛快地往決口處投,幾名壯實漢子在身上綁了繩索、手挽了手就往水裡跳,用肉身擋住湍急水流,不至於叫那些來不及堆起的麻包被大水捲走。人身在河水中起起伏伏,彷彿隨時都會被吞噬殆盡。

這般景象令觀者無不驚心,便是白弈,也由不得色變。

裴遠卻彷彿早已司空見慣,皺眉沉嘆:“這種小決口,每日不下十次,今日洪峰又比昨日漲高了近一寸,再不設法減壓,這道新堤撐不了多久了。萬一潰堤,莫說州府,我怕神都也要難保。”

“那……怎麼辦?”墨鸞由不得驚心。狂風吹得人身子打顫,她穿了一身便捷胡服,泥水卻還是很快便浸溼了衣襬,連靴子也彷彿進了水般溼冷。身後侍人努力為她撐著傘,險些滑倒在泥裡。她索性叫他們將傘也撤了去,只戴著幃帽披著披風,與那些男人們一起站在雨中。

白弈默然將眼前長河巨浪打量一番,沉道:“引水分洪罷……”

“只有這麼著了。”裴遠點頭,“這次河道受大地引力改向東流,想再給它扳回北邊是不可能的。我勘算過了,澶州幾個地勢低凹的小縣鄉,適宜分洪,只要保這新河道莫再決口,繞過神都去,從無棣入海,就不會有大礙。但我呈送回閣部的急奏和輿圖到現在都還沒有迴音。”他說到此處愈發眉頭深鎖,似十分無奈,“朝廷沒有詔命公文,一些個戀家的百姓就更不願意走了。說是寧願大水衝過來淹死了,也不能丟下祖祖輩輩留下的地!就算州府出動府兵,也不能強趕他們罷,再這麼耗下去,大水不來,也要民變了!”

墨鸞聞之又是一驚:“閣部為什麼遲遲不返還批文、頒下佈告?”才問出口,她立刻便反應過來,“不用等了。拿我的璽來,我現在批給你就是。”她說著傳來隨行的筆硯文書,命之草擬佈告,但只看那人寫了兩三句,便不叫他寫了。“不要這麼文縐縐的!都什麼時候了,寫成這樣,叫不識幾個字的老莊稼漢和村婦怎麼看得懂、聽得懂!拿來我寫!”河堤上風吹雨打,連行帳也難支起來,沒有書案,一名侍人就在她面前躬身,將背脊給她墊著。

她提筆頓了一頓,心中卻是酸澀湧動:

敬請澶州諸縣鄉父老聽我說兩句:黃河孽蛟作亂,引起大水氾濫,傷害生靈,摧毀你們的家園,皇帝陛下與我都深感不安。我的小兒子只有三歲,每次想到萬一大水衝來,我都會為他擔憂,唯恐他受到半點傷害,常常心焦不安得吃不下飯也睡不著覺。我也曾體會過背井離鄉的痛苦,實在不忍心眼看你們拋棄家園,但如果你們此時不走,一旦黃河再次決堤,不但你們會被大水淹沒,你們的孩子也難以逃過這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