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擔心有人會害他。”他苦笑著說完,便跌坐下去,漸漸合了眼,如陷眠醉。
他昏昏睡了許久,直到朝雲與裴遠來喚他才醒。
“看這人,偷偷醉在這裡,仔細別要誤了明晨的正事。”裴遠依舊戲謔他,一如既往。
頭仍有些暈沉沉的疼痛,他揉著太陽穴,“我方才看見阿鸞,她來送我——”
“你醉了發夢吧,妃主深居大內,哪裡能夠隨意就出來這裡。”朝雲截口打斷他,一巴掌拍在他的後背上,“回去了,家裡人還都等著你。你總要留半日陪陪夫人、公主和阿寐。”
原是醉夢一場嗎?
他依舊有些恍惚地揉著額角,忽聽一旁裴遠輕笑,“倒也未必。或許,真是專程來相送,也未可知。”
一瞬驚怔,低頭卻見滿地白玉碎片,似還沾著酒香,晶瑩潤澤,臂彎裡餘香不散,衣衫上溼痕未乾。頓時,他酒醒了大半。
她來過……
她真的來過……
可那又如何?
別時驚夢人已遠,滿地空餘冷香寒。莫道酒淚穿腸苦,遙相醉看心成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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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五四 涼州吟
進入涼州地界,沿途景緻愈發帶著濃烈的西北邊土氣息,鎮甸的空氣裡浸著大風與草的青味兒,在烈日之下,略有些鹹鹹的,隱隱像是血汗交織。
這裡的人鮮少衣著光鮮錦華——並不是因為貧窮枯竭,相反,這西北邊陲重鎮是往來絲路商旅們的第一道門市,除卻天朝行商,更有許多異族商人,甘冒天候戰禍之險,也不願捨棄這條淘金線,除非閉關戒嚴,貿易市場永遠喧鬧。
然而,在這裡卻幾乎見不到錦藍、退紅、鵝黃這些亮麗華美的衣色——那些都只是攤鋪中好看的貨品,一望行路上,滿眼盡是青灰、深杏、藏藍、赭紅……不知不覺間,便著染了蕭瑟肅穆之氣。行人常有提刀佩劍者,擦身而過時,會十分警醒地將手扣在柄上,待確定平安,才略略舒一口氣,垂下手去,眼神卻依舊鋒利。
這是個在刀口下燃燒綻放的地方,就像一條劇毒的蛇,愈是美麗斑斕,愈發危險暗藏。
還有約莫半個時辰的路程,便要到州城外的驛站,按理,涼州的長史應該在那兒迎候了。
白弈下意識地催了催跨下的馬,一面抬頭望去。前村未至,後店不著,官道上略有些冷清,兩旁大片的樹木與草場隨風微蕩,依稀沙沙作響,將遠處羊群和羊倌隱約可見的身影,罩在一層薄綠煙霧之後。
一旁的阿史那斛射羅似十分悠閒,彷彿已然出了關,回到了他的陀羅斯川、三彌山下,頗為自在地四下張望。
白弈瞧他一眼,心中暗自思量。
待將這胡兒平安“送”出關外,也算是大功告成一半。這胡兒雖是個蠻子,卻也頗有幾分智勇,更有草原民族的彪悍。他在神都時不肯行漢禮,歸來一路卻一應順從安排,多半是蓄意學乖,未必會在涼州城內安分守己。
待到入城時,恐怕便是第一聲戰鼓雷動。該要如何安排,才能既不叫之胡為,又不招致戒備?
他正兀自思度計議,忽然心中一震。
不對,馬很焦躁,鼻息與步伐皆不同平常,地面似有輕微抖動透過這座下駒傳導過來。似乎……是疾馳的馬隊在靠近。
“眾衛緊湊些。前方斥候何在?”白弈方喚了一聲。但聞一陣馬蹄聲急,一名先行探路的驍衛恰回至面前,抱拳急道:“八百米外有輕騎小隊,約莫十人,配有弓箭,不是官軍服制,不見番旗,末將喊了一聲,未有應答,不知是哪一路來的。”
官道忽現馬軍,又正趕在此時,恐怕多半不是巧合。這名斥候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