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弈將他那模樣看在眼底,不由得心中大嘆。感慨時,墨鸞那雙微寒涼意的眼睛卻忽然從心底深處隱隱浮現,他怔了一下,轉瞬,笑容裡便多了苦澀。若此時能讓他們兄妹再見面,阿鸞也會歡喜的吧…… “慕卿,你這些年也不寄書信與你阿妹,她十分掛念你,臨行時還叮囑我替她看看你。”他忽然如此說道。
“誰說我沒寄?我也只能往家裡寄,老頭子不幫忙遞,我也沒轍。早知道勞你幫這個忙了。”藺姜說笑一般應道。
看起來,慕卿對“那些事”並不似知情的模樣……“呵呵,原來這麼回事。”白弈略試這一番深淺,才又笑了笑,繼而問道,“我交給你的人呢?”
“今日輪著他上邊城戍防,沒能一起來迎你。”說到此處,藺姜的嘴咧得更開了,“到大營你就能見著。這小子,可真是個好樣的!”他似乎十分興奮,眉飛色舞說得飛快,“就冬天裡的時候,有十幾個胡賊溜過邊境線到民村搶糧,這小子跟我去了。好傢伙!一人撂倒四個,險些把條胳膊留那兒!軍中那些個給胡賊殺了家裡人的弟兄,也拼不出這等狠勁。”
此時說的正是墨鸞的小弟姬顯,算起來也是藺姜同母的兄弟。
數載前,姬顯自神都返鳳陽,幾次三番說起想往邊地試煉,白弈得知,便輾轉做了安排,將他交到了藺姜手中。一晃這許多年,當年從太皇太后手裡奪回來的孩子也該是十八歲的翩翩少年了,正當風華。
藺姜說起姬顯來便像是說起自己的親弟,眼角眉梢話裡話外全是自豪。
白弈一路聽藺姜細數姬顯這些年在涼州的種種,聽著聽著卻不由得想起白崇儉,一時愈發滿心惆悵,“若是崇儉能有這麼一半……”
“怎麼,你堂叔家的廿郎?我記著……是叫白謹吧?”藺姜聞之似有些吃驚,“他怎麼了?左禁衛大將軍,榮尚貴主,你還嫌不夠出息?”
白弈搖頭苦笑,“別扯遠了,趁這一路,你先與我大致說一說涼州治下的情形。”他悵然嘆了一聲,匆匆換了話題。已經失去的,再多說又何益,總是回不來的。
便如此到了驛站,見過涼州長史王徽,諸般禮儀罷了,用過些水食,又行半日路程,終於算是入了涼州城。待將胡使團安置妥當,白弈便隨藺姜往涼州官軍轅營走去。離校場尚有百步之遙,便已聽人聲鼎沸,數十名軍將圍在一處,呼喝不斷,似在比鬥什麼。
“準是那倆臭小子又較勁兒呢!”藺姜頗習以為常地樂道,笑容裡早浸了觀賽待局者的盎然意興。他看了一眼白弈,卻道,“你也累了吧,叫他們今兒別戰了。”說著便要上前。
“也不在乎這一會兒,看看去。”白弈忙攔住他。
兩人先後上了不遠處搭起的高臺,一望,果見兩個十**歲的少年郎戰在一處,眾軍分做兩撥,各自擂鼓吶喊,聲威震天。
只一眼,白弈便立刻認出姬顯來。這孩子長相大抵也是隨母親多些,眉眼竟與墨鸞有七八分相似,高鼻薄唇又很似藺姜,當真是個美少年,若穿上錦衣羅袍,必定是一位翩翩俊少。但他此時卻是打腿褲、黑馬靴,衣衫系在腰上,上身精赤。西北之地的邊關驕陽將他的頸項和小臂曬得黑紅,面龐也略微泛著棕色,但身上仍殘留著南方人的白皙細膩,於是便成了幾道涇渭分明的線。他雙手持刀,下盤穩健,擰眉時抿著唇,全神貫注於對手身上,眸中精光閃動。
正與姬顯相持的少年持一杆長槍,身量比姬顯略矮,也不像姬顯那樣隨意,連短打交領都緊掩得嚴嚴實實,於是汗水溼透的衣衫便粘在身上。他眉目修長,尤其是雙眼狹長烏黑,沉斂得不形於色,一舉一動看似安靜無息,卻是乾脆利落,招招式式透著股狠勁兒。
“那是什麼人?”白弈觀之微奇,不由出聲詢問。
“那小子是我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