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任重鎮,多方待查,內憂外患,一時半刻張弛,都是戰機,又如何能懈怠?
於是正門高懸謝字牌,偏門一扇開合,略喬裝一二,便出門去私訪。
官面上的事多數可以先暫交藺姜操持,唯獨兩件緊要事,勢必親往:其一是馬,其二是糧。
兵馬未動,糧草先行。歷來兵爭,明爭戈矛槍戟,暗爭糧草國力。但打西突厥又有些許不同。以國力論,草原遊牧之族,自不能與泱泱中國相比,然突厥人久居遊獵,精於馬上刀箭,每每橫衝直撞而來,大肆廝殺搶掠一番,席捲糧財便走,幾乎從不與人持久鏖戰,正是揚長避短的戰術。要與馬軍爭高下,步兵勢弱,甲陣嫌鈍,還需馬軍來擔當重責。故此,要打這西突厥十姓部,馬匹所佔地位絕不比糧草低下半分。
涼州馬軍有軍馬,但尚不足夠,還有一個地方必須牢牢掌握——馬市。
馬匹關乎兵事,不可私販,凡有買賣,需在明市,均有官家備案。
涼州地處西北要道,鄰接草原、西域,大宛、回紇各種名馬匯聚,馬市興榮自不必說,繁盛之下必有利潤,既然有利可圖,那便是打不盡的八方算盤。如若不察,必生禍亂。
白弈初到馬市,小心走看須臾,立時瞧出些不尋常處。這涼州馬市與其說是競價之市,倒不如說是什麼行會幫派來得貼切。商販之間看似彼此爭利互無牽連,但行事準則卻十分統一,彷彿自有領導。市正東處是最大的商家所在,一望聚氣,其勢與旁人大不相同。若有商會連縱,自當先拜會其盟。白弈思定,便上前問禮。
未曾想,尚不待他出聲,已有人先發了話,“閣下找上門來,靠的是識人的眼力,還是識馬的眼力?”話時,一名身著回紇裝,戴著翠羽花帽的貌美女子已從剽悍健馬群中鑽了出來,翻領窄袖,修腰曳擺,體態頗見婀娜,但那濃眉大眼白膚高鼻的面相,襯著栗色微卷的長髮,卻是個不折不扣的回紇姑娘。只見她兩三步上到白弈面前,將他上下一打量,笑了笑,“閣下不是來買馬的。”
“何以見得?”白弈莞爾一問。
那回紇女子並不答話,反而轉了個彎,問道:“閣下若是馬商,請先自報家門。從西到東十幾州的生意我都做過,唯獨不做生客買賣。”
“那在下倒想討教,貴商的第一單買賣可是‘自來熟’的?”白弈愈發笑問。
“話不能這麼說呀,”回紇女子挑眉,“販馬與其他貨物不同,鄙商第一單買賣是官家交易。”
“原來是官商。”白弈微笑,將圈中馬匹細細打量,但見高眶懸鈴明目,長頸脊拔,趹突蹄厚,俱是百裡挑一的回紇良馬。回紇馬源自匈奴,堪稱一絕,選作戰馬,自是上品。白弈見之暗許,又問,“既是官商,貴商的良駒,都是官府先經手麼?”
那回紇女子聞之一笑,“這個閣下不如自去找官家問吧。”她話音未落,一陣蹄聲急促,揚塵裡已有飛騎來,尋聲一望,竟是藺姜。
好傢伙,這邊廂巧言拖延,那邊廂已有信報,來得卻靈通神速。
藺姜驅馬而來,至跟前打了兩轉,也不下馬來,就著馬鞭故意在白弈的肩頭敲了兩下,笑道:“這是哪兒來的黑道販子?文牒何在?”
“你好樣的。盯得這麼牢實,看來當真不用我再多費心了。”白弈揮手拍掉那鞭子,不由笑嘆。
“那當然!”藺姜這才大笑著飛身下馬,熟門熟路地將馬在樁上栓了,“打仗就靠它們了,我睡覺都得睜隻眼盯著!”他說著伸手在一匹高頭馬頸上撫捏了一把,頗有親暱之意。
“大將軍事必躬親,當真辛苦。”白弈含笑。
“別埋汰我。”藺姜忙道,“我聽信報就覺著是你,所以才親自來看看。”
他話才出口,那回紇姑娘卻先插了話,“原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