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願熄滅的,究竟是執念、希冀還是幻妄,唯有一個聲音仍固執地在靈魂深處**:毋寧死,不苟活。甚至,已不單只是因為那個男人,而是因為她自己,不願掏空了心竅,為了活著而活著。
可若是因此……
這等抉擇,兩難,太苦了。
她緩緩將那方玉枕抱起來,猛地,卻怔住了。
那琉璃簪不在……山枕裡空無一物……
她呆了好一陣子,終於驚醒來:
那是她僅剩的維繫,與他,與她心之所向。
可如今,她卻將之失落了……
她慌了起來,滿世界地找尋。
隨侍的宮女聞聲而來,只依稀聽得她是要找根簪子,忙將妝奩全都開啟:“妃主的釵環簪鈿全在這兒了。”
“不是……不是那些……不是……”她喃喃地盯著那些或精巧或璀璨的珍寶,忽然,嗚咽一聲,悶頭嘔出一口殷紅來。
小宮女手足無措地撲來扶住她,慌亂中打翻了妝奩,頓時“嘩啦啦”一陣傾覆聲響,金銀珠玉撒了滿地。
亂中,殿外卻起了人聲,報迎相疊,已換了一身常服的李晗大步便上前來。“這……又怎麼了?”他怔怔地,停了步子。
眼前之景,何其詭譎。那女子青絲垂散,衣衫如雪,卻有斑斑血紅,一如梅花綻落。她立在一地玉碎中,面色悽迷,愈發蒼白單薄,唯有檀口被血漬染得嫣紅。七分哀彌,三分妖色。
一旁宮女已俯身拜下,她失了支撐,忽然便軟倒下去。
李晗一驚,一步上前,將她抱住。“到底怎麼回事?”他惡狠狠逼問,已有怒湧。
“妃主忽然說要找什麼簪子……奴婢也不知怎麼……”那宮女哆嗦著應聲。
一語道破,心下已瞭然。
李晗看著懷中人悽然模樣,不忍暗歎。若他當真一念之差,將那簪子拿去還與了白弈,豈不立下便要了她性命?既如此看重,卻又說出什麼還不還的話來……“阿鸞,”他扶她坐下,拭去她唇上血,將她整個摟進懷中暖著,“你看朕給你帶來什麼。”說著,他已向等候宮人使下眼色。
不多時,幾名內侍便抬上一方木雕方臺來,臺上擺著什麼,被緞子掩了,瞧不見。內侍們又將緞子挑了,這才顯出真身來。
那是一尊冰雕的人像。倚身斜臥紅蔭下,落花腮畔枕痕香。那樣的眉眼,那樣的神態,分明是她。
“你記得麼,”李晗輕聲道,“那年你在東宮那片櫻桃花蔭下睡著了,我瞧了忘不了,回去便畫了一幅來。這回拿了畫去,想叫匠人們依畫雕作,可那工匠說需要見一見金身才好雕得形神兼似。好容易昨夜裡賞冰雕,才叫他遠遠瞧了你一眼,又不被你察覺,沒了驚喜。你……可喜歡麼?”他說時眼裡閃著光,透著忐忑,唇角卻又不自抑揚起一抹甜,彷彿憶起至極難忘的絕美。
墨鸞靜看著,眸子一點點亮起來,她緩緩撐起身,上前去,伸出手。
在那冰雕髮髻上,插著一隻七彩琉璃的簪子。冰雪晶瑩,映得那琉璃光澤流轉,百千嫵媚。
“這……”她將那簪子拔下,捧在心口。冰涼觸感立時溶入肌骨血脈,寸寸瀰漫,卻又忽然暖了。
瞬間,淚已潰落。
“你昨兒晚上拿出來給朕瞧的,自己都忘了麼。”李晗聲音在身後響起。
“我……拿給陛下……?”墨鸞驚回身來。
“你昨兒醉了,睡得沉呢。朕不問自取了,沒想到嚇壞你。這是什麼稀罕物什,你這麼寶貝它?”李晗摟著她腰,將她帶近身前來,輕聲哄問時,幾乎貼面。
男子愈加炙烈的氣息灑在面前,墨鸞只覺得,她會死在此間此時。“陛下……”本能地便想要推拒,卻在觸及剎那心顫了,百味糾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