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春宵苦短,更殘漏斷。外間已傳來宮人稀稀落落的起早的聲,她蜷於他懷中,閤眼假寐。
她聽他唱著曲兒,低低的聲線,像從緊貼的肌膚中,滲進自己的骨血裡。那骨節分明的手,摟過她的腰,搭於臂上,輕輕擊著節拍。
她聽不懂唱詞,可是那個樂調,依稀是小時候,他哄自己睡覺時給她唱過的。本該是欣喜的樂調,她此時聽著,心中越發悲涼。
她怎麼能忘了呢?這歌,他給她唱過的,在他還沒成為男寵之前,在他還是皇子的時候,在他還愛著自己之時。
都說最是無情帝王家。卻也逃不過,那滾滾紅塵中,愛與恨的千古愁。
1、福相
我生於一個銀裝素裹,雪壓虯枝的冬夜。
呱呱墜地的一刻,父親恪威侯世子——定遠將軍,帶了三千子弟兵夜襲敵營,火燒糧倉,再引連橫之術,迫著壓境的敵國大軍敗退關外,於新王登基之初,以臨危受命之態,解了高順國之危。
捷報傳京之時,王廷震動,萬民欣慶,偌大的侯府,上下歡騰,蓋過了我被倒吊著拍響的迭迭哭聲。
想當然爾,我娘這麼個溫婉平和的世子偏房,又沒能像其他夫人般誕下兒子,又怎會有人理睬呢,只好長日抱著我在炕上獨自涕泣而無人問津,而後傷神過渡,突然血崩不止。陪嫁的奶孃急得如熱鍋螞蟻,幸忽而計上心頭。
她抱起我奪門而出,跑到老侯爺座前撲通一跪,笑聲到:“恭喜侯爺,賀喜侯爺,戴氏為世子爺誕下麟兒,小郡主出生時祥雲滿天,一屋異香,手挽吉符,再看那小人兒面若春桃,耳垂厚圓,按奴婢家鄉的說法正是大富大貴之相。看郡主甫生,世子爺即大軍得勝,朝野振奮,百姓戴德,奴婢以為這小郡主實為侯府貴人也。”說著便把我高舉過頭。
兒子爭氣,爺爺本就滿心歡喜,又見我睡目一睜,翦瞳含笑,如蝶翼扇開的瓜骨朵兒,盈盈飄來一縷蜜香。他忽而朗聲大笑:“這娃兒粉雕玉琢,果然是我恪威侯府的福星!馬上喜報戴相,說戴相長女剛為世子添了郡主,此女精靈可人,福祚綿長,礽佑闔府,惠感其父……”
乳孃聽到這裡已是心頭一鬆,環望一眾姬妾恨狠的臉,知道自己終是拼對了:那痴兒小姐柔弱婉約,不通世情,世子剛離府,便恩寵盡失,門可羅雀,而如今又命懸一絲,要不是她借小小姐大肆宣揚一番,小姐恐怕要香消玉殞了。幸得小小姐生的趣致可人,引得侯爺眉開眼笑,方此保住一命。但今天看這一朝逢貴,小姐一向是不善營營的,戴相老爺對這庶出女兒自是不會相扶,只怕日後徒惹紛爭矣,若哪天世子爺興頭一過,小姐可會怎生難過呀,豈非:盡日翹首盼,望得一人歸。獨撫十三絃,聲聲暗恨傳。嫁得王貴胄,終是誤妾期。小小姐呀,這可都是要看你的造化了。
就這樣,我在懵懵懂懂中成了一家的福星。奶孃一直以為爺爺那時是一時興起,直到她離開人世前還是如此認為,殊不知這實在是小看了他。
無人不知恪威侯在朝中是出了名的老謀深算,雖然他在我十歲時即撒手人寰,但依我所見,說到陰狠,就連父親都難望其項背。爺爺此舉怕是想借機抬高母親,拉攏外公。
先不說戴相嫡女戴婕妤聖澤正隆,聽聞她才流產不久即晉了修容,還蒙皇上連翻了十日牌子,叫後宮譁然;就是那半工半退的戴相正偷偷讓其門生坐穩各部實權這一點,也教爺爺不願馬虎半分。
且父親鋒芒正露,朝中多一人擔待著也是好事。想必外公當年也是想攀侯府這棵大樹才會捨得讓女兒嫁過來當妾罷。
我不知道父親是否真的相信我命旺父母一說,但當奶奶抱著我與爺爺在北門外迎接凱旋的父侯時,其他兄長無不被塵霜滿面、鬍子拉碴的父親嚇哭,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