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不遠的遊廊下,借一株桂花樹的枝椏遮擋住半邊臉,埋頭做著三少爺的一件新衣,時不時抬頭瞥一眼左耳房的門,眉間微微露出一絲憂慮。
露兒遠遠看到她一個人坐在此處,便走過來笑道:“你一個人在這裡做什麼?跟大家夥兒說說笑笑的多熱鬧?這活計又不急。”
曼如有些不自然地笑道:“雖說不急,但早些做好了,心裡也踏實些,你且去吧。”目光又情不自禁地瞟向耳房。
露兒哂道:“有什麼不踏實的?如今一天比一天熱了,你這衣裳即便做好了,至少也要等道秋天才能穿!”她往曼如旁邊一坐,順著後者的目光望向耳房,便笑道:“你是覺得南棋來串門子有些古怪,所以才會多加留心,是不是?放心,她如今已是太太屋裡的人了,況且又是從小兒認得的,道咱們遠裡來坐坐,也是平常事兒,梅香姐姐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
曼如勉強笑笑,心神不寧地低頭做活,一不小心就戳到了手指頭,幸好露兒被對面走廊上走過的晨兒吸引了注意力,才沒留意到她的異狀。
露兒看著晨兒走遠,皺眉道:“我昨兒就想說了,晨兒腰上系的那竹報平安的碧玉佩,好象很眼熟,我記得春兒有一個,是三少爺賞她的。她當寶貝似的收在梳妝匣子裡,從來沒上過身。那可是好東西,咱們府上的船隊從南洋捎回來的,只幾位少爺小姐有,雕的花樣也是各不相同,外頭可沒處買去。晨兒怎麼會有?連流蘇的顏色式樣也跟春兒那個一模一樣!”
曼如一聽她提起春瑛,便滿心不自在:“是麼?興許是晨兒看到春兒的玉佩樣式好,便弄了個一模一樣的,其實也沒什麼稀奇。”
“誰說沒有?”露兒一臉不贊成地望向她,“我就不信你沒看出來!春兒在園裡摔傷那日,因二門上催得急,梅香又不在,是蘭香叫晨兒把她的行李收拾一份送出去的,剩下的東西都由蘭香自己鎖起來了。如今晨兒身上多了好幾樣春兒的舊物,誰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她也做得太過了,真當我們都是瞎子不成?!你一向跟春兒交好,怎的也說起渾話來了?”
曼如心中暗驚,忙笑道:“瞧我這張嘴,我原不是這個意思。只是如今晨兒跟咱們等級相當,又的太太青眼,咱們就算要說她的不是,也要考慮再三才好。春兒的東西上頭又沒寫她的名兒,晨兒若不認,咱們又能拿她怎麼辦?若是她反告我們一狀,說我們心存妒忌,故意汙衊她,吃虧的反倒是我們了。”
露兒臉色和緩了下來:“這倒也是……只是任由晨兒胡來也不成。咱們浣花軒裡從前何曾有過這種事?蘭香姐姐也太糊塗了,總要叫晨兒知道知道規矩才好!再者,春兒平日積攢的那些東西,也值不少銀子,如今她受了重傷,正是要用錢的時候,丟了東西,不定怎麼著急呢,咱們想辦法把她的東西弄回來,給她家送回來,也好救救急。”
曼如想起了失蹤數日的春瑛,心裡便不是滋味。她想起那天聽到別的丫頭說,在花園裡撞見了二少爺和他的隨從,再加上三少爺帶著春瑛出門,回來卻只有一個人,而且還說春瑛受了傷被送出府了,但她娘卻證明春瑛並未回到大院,受傷出府一說顯然是謊話。
這種種跡象表明,春瑛的失蹤跟二少爺絕對脫不了關係。
也許,因為她戴著珠花被二少爺看到了,就此被滅了口,三少爺只是礙於兄弟名聲,才不敢聲張。曼如先是為自己擺脫了嫌疑而鬆口氣,繼而又對春瑛的悲慘結局心生不忍,好歹是從小兒一處長大的,雖說她近來與自己生分了,可舊日情誼不是說丟就能丟的。
替春瑛要回“遺物”,也算是為她做了一點事吧?曼如正要答應露兒,忽然想到,露兒是要升大丫頭的,自然不怕,但自己的前程卻有些說不準,到時恐怕還要靠太太撐腰,晨兒眼下頗得太太歡心,得罪她會不會太不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