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先前扯得更兇,牙比先前露得更多,聲音比先前大得多多了。他忍著巨痛抬起一隻手,使勁把黎桂貞的手開啟,他堅決不要黎桂貞扶他了。
黎桂貞愈加的害怕起來。她伸出手,一邊要去扶周宏元,一邊帶著哭腔不住地念叨著,“宏元,宏元,你咋的嘛,腳杆咋的嘛,來我抱你起來嘛,我抱你起來嘛。”
周宏元抬手一擋,從牙裡擠出一句話來:“你滾!”
鄰居們聽到周宏元的叫聲與往日的不同,感覺到有些不對勁,趕緊放下手中的活,跑了過來。看到眼前的樣子,他們趕緊上前去要扶周宏元起來,結果發現周宏元站立不住,大家七手八腳,才把周宏元抬進屋去輕輕地放在床上。有人就趕緊請汪太醫,叫林秀青去了。
黎桂貞站在一旁,低著頭,絞著手,不敢看大家,也不曉得如何是好。一個長輩看到她懵了一樣,才叫她趕緊去燒點開水泡點茶,有煙就把煙拿出來。黎桂貞這才跑去抱柴燒水去了。
汪子玉原本不敢來的,可聽到宏元的腳斷了,也就不顧一切地衝了過來。她一進門看到周宏元痛得在床上直叫喚,就天啊地啊先人啊,你們到底咋整起的啊到底要幹啥子啊一連串的話和著眼淚就直往外滾。她指著黎桂貞道:“你們,好好的日子不過,一天到黑這了那了,這哈安逸了?你龜兒子些到底安的啥子心?!”黎桂貞嫁過來這麼久了,從來就沒見婆婆汪子玉發過火。在她的心裡她婆婆汪子玉就是個任人擺佈的軟蛋。汪子玉今天大罵她幾句實屬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她這會兒也不敢正眼看汪子玉,埋著腦殼,扯著指頭,嘟嘟噥噥地說了一句“我也不是故意的”,便不敢再開腔了。
林秀青一跨進門,就直奔周宏元的房間來。周宏元看見林秀青來了,叫了一聲大舅母兒,眼淚一下子奪眶而出,傷傷心心地啜泣起來。林秀青安慰道:“好了好了,別哭了,大男人,不哭!”她一邊叫周宏元不哭,眼淚卻止不住地往外直流。黎桂貞站在一旁,也不敢看林秀青,只好把頭埋得更低了。
汪太醫來了。他叫周宏元忍著點,從膝蓋輕輕往下摸了一下,“斷了,”他說。“兇不兇?”大家七嘴八舌問道,都急切地想知道情況。汪太醫說,你們也是,骨頭都斷了你說兇不兇?又細細地摸了好一會兒,“還好,”他說,“斜著斷的。”“那你趕快跟他接上啊。”
汪太醫叫人端來一些開水,把一包藥粉倒進一個大碗裡,從藥箱裡取出一個木片,把藥粉攪成牛屎一樣的藥膏,再拿出一方紗布來,把藥膏抹在紗布上,放在一旁,然後叫大家幫一把。
“你忍著點,”汪太醫對周宏元說。
“不忙,”周宏元說著,從衣兜裡摸出一塊黑黑的東西來,往嘴裡一丟,要了半碗水吞下。
在場所有的人都愣住了:他咋……?
林秀青瞪了周宏元許久,沒有說話。末了她對汪太醫說:“接吧。”
汪太醫讓兩個人按著周宏元的上身,兩個人按住他的手,兩個人按著他的腳,再叫兩個力大的抓住那隻斷了骨頭的足。然後橫了一截木棒在周宏元嘴裡,叫周宏元咬緊了。他喊了聲開始,按上身的,抓大腿的,抓腳頸的一起用力往兩頭奔。而他,則閉著眼睛兩手抓著周宏元的小腿又捏又揉然後突然發力只聽得那骨頭一陣咔咔聲後,周宏元停止了他那相當驚咳人的聲嘶力竭的慘叫,整個屋子裡便安靜了下來。
“好了,”汪太醫說。他叫人把那牛屎一樣的藥膏遞過來敷上,然後輕輕地,小心翼翼地把夾板夾在周宏元的小腿上,用紗布條捆好。拍了拍,問道;“還痛不?”周宏元說:“好得多了,不碰到它,它就不痛。”“那就說明接好了的。不過你要小心哈,這隻腳動不得,碰不得。要是把接好的骨頭弄挪位了,那不僅要痛,要腫,就是長合了也得掰斷了重新接,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