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看起來你銀子挺多,如何卻住在這裡?”
“哼。”李燕何用扇子遮著半張青黑的臉頰,只是陰沉沉不說話。這女人好生惡毒,打起架來毫不手軟,一點兒也不弱於那小不歸。他心中討厭她,這會兒想起方才二人纏打時的模樣,卻不知道為何又生出點兒說不出來的情愫,轉了身便往房中走去。
“我們少爺喜歡清靜……你是這裡唯一的客人。”小遠冷冰冰地掃著二人衣冠凌亂的模樣,悶著頭自去廚房裡燙酒。
阿珂訕訕地聳了聳肩,隨著李燕何進屋。那屋中卻亦是空蕩蕩的,只有牆角橫著一張青白大床,不由又問:“你就一個人嚒?怎麼什麼也沒有。”
“問這麼多做甚?”李燕何心裡頭怪怪的,這可是他人生第一次帶著女子參觀自己居所。回過頭來,瞅著阿珂被自己凌虐後的狼狽模樣,沒來由又添了一句解釋:“人都道‘幹一行,愛一行’,我卻獨獨厭惡。下了戲臺子,所有與戲有關的,便要從我的視線消失。”
說著,自去隔壁換裝。
阿珂便在廊下游逛,那宅中空屋鏤窗,到處都是清簡,偌大個院子古樸沉寂,除了小遠與他,別無二人……這少年,既是那般思念舊日光陰,為何獨獨一個人跑下山來?好容易唱0紅了,卻又為何還把日子過得這般清清苦苦?還有那李韓蕭先生,也不知道去了哪裡……
滿腹的疑問。
正思想著,見桌上一雙兔毛手套十分好看,便拾起來把玩。
小遠持著酒壺走進來:“我們少爺最討厭別人動他的東西!”說完,一把將那手套拿走了。
好個彆扭的小孩。
阿珂好不掃興,便聳聳肩在桌邊坐下,撕了把燒雞吃起來。
……
今次唱的是生離死別的《長生殿》,少年著一襲紅羅衣,妝染胭脂,柳葉畫眉,身段輕悠悠似水柔腸,白慘慘水袖飛舞如天仙海嬌:“則見密密匝匝的兵,重重疊疊的卒,鬧鬧炒炒,生逼散恩恩愛愛,霎時間畫就一幅慘慘悽悽絕代佳人絕命圖……”
本是那聽得不能再熟的段子,經他唱出來,妖的嫵媚,俏的心動,悲到滲人,怒又難言,竟是把那戲中的人物生生唱活。
阿珂忍不住拍手:“唱得好!”
不料雞腿不小心掉下去,她又趕緊伸手將它一撈,那“好”字便變得囫圇不清了。
李燕何哪裡知道阿珂原是欣喜他的成功,嘴角便勾起一抹陰厲——分明是斷魂的段子,然而他唱得越用情,她的眼睛眯得越彎,笑得越喜慶。她怕是說自己給她買的雞腿好吃吧?你看她滿嘴流油!
哼。
窗外天邊大雪漫漫,傍晚就已經昏壓壓一片。李燕何長袖飛舞,那幾米的水袖拂過窗邊將簾子合上,頓時屋裡頭灰濛濛一片,慘淡又悽清。
唱到那貴妃逝去的一幕:“半行字是薄命的碑碣,一掊土是斷腸墓穴,再無人過荒涼野。可憐那抱悲怨的孤魂,只伴著嗚咽咽的鵑聲冷啼月。”
水袖兒如團花亂舞,美人香影在花中落下。空曠的屋子裡只見他一縷青魂孤野,那下巴兒尖尖,聲音萋萋蕭索,眉眼間都是陰冷戾怨,分不清到底是戲還是人生……好一副悽美的畫面。
看得阿珂目瞪口呆,一忽而恍惚,竟想到死去的那個女人。都說李燕何像極了她韓瑜兒,那末了的命運,切不要相似才好。
一柱香燃完,阿珂笑嘻嘻的說:“李燕何,你唱得好極了!不過你不要再唱了,你唱得越好,我聽得越高興!”
她生就單眼皮,一笑起來兩隻眼睛月牙兒彎彎,看得李燕何沒來由生出恍惚。心中似有什麼一晃而過,然而待到他想去抓住那念頭,它卻又消失不見。
不由有些奇怪的空落落。
李燕何定定凝著阿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