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車又重新開動,我一直注視著這輛電車,直到它開過一塊窪地,接著消失在一座小丘後邊。一邊是馬路,另一邊是堤壩,我夾在當中,四周環繞著田野和果木,更遠處有一片苗圃,其中有花房溫室等等。這時,晨風清新,鳥語聲喧,遠方的蒼穹之下,已經閃爍出玫瑰色的朝霞。
乘坐電車的這一段成了我的噩夢。如果後面的戲不是記得如此清晰,我真想把它當做一場夢魘來看待。我在那小小車站佇立著,傾聽著鳥兒啼囀,觀看著太陽昇起,簡直彷彿大夢初醒。但是,從噩夢中清醒過來,也並不能使人感到些許安慰。更有甚者,會讓你真實地意識到,剛才確實夢見了恐怖情景,也許噩夢中還隱藏著可怕的真理。我踅著步子走回家去,淚流滿面,一直到走過愛佩海姆,我才止住哭泣。
我是步行回家的。我想搭便車,可嘗試了幾次都沒搭成。等我約莫走了一半路程,有部電車從我身邊飛馳而過。乘客擠滿車廂,在裡頭我沒有看見漢娜。
我又去了,從十二點開始在她房前的樓梯平臺上等她,我悲傷,我心煩,我惱怒。她卻若無其事地問道:
“你又逃學啦?”
“我放假了--今天早上是怎麼回事?”
她打###門,我跟了進去,走進廚房。
“今兒個早上能有什麼事兒?”
“你為什麼假裝不認得我?我原想……”
“你是說,是我假裝不認得你嗎?”
沒想到她卻轉過身來,冷冷地看著我的臉說道:
“是你根本不想認得我。你上的是第二節車廂,而你明明曉得我在第一節車廂裡。”
“那麼,我為什麼在假期的第一天,就四點半爬起來,就乘車到施外青格去呢?我難道不就為了讓你驚喜一下嗎?我想著你會高興,就上了第二節車廂……”
“多麼可憐的孩子啊。四點半就爬起來了,而且,還是在你放假的日子裡呢!”
我從來沒遭受過她的冷嘲熱諷,只見她搖搖腦袋,說道:
“我怎麼知道你為啥要乘車去施外青格?我怎麼曉得你為啥不想認出我來?這是你的事兒,又不是我的事兒--你現在想不想就走?”
我簡直說不出我當時怎樣滿腔怒火。
“這不公平,漢娜!你已經知道,你肯定知道,我是為了你才一起乘車的。你怎麼能認為我是故意不認得你呢?如果我要故意不認得你,我又何必要跟你一起乘車呢?”
“行了!行了!我反正已經跟你講過了,你要做什麼,是你的事兒,不是我的。”
她挪動了一下位置,這樣,廚房的那張桌子就橫在我們倆當中了。她的眼光,她的語音,她的姿勢都不約而同地把我當做一個闖入者看待,並且要求我馬上離開。
我卻索###在沙發上坐下。她對我如此不講情義,起先我要跟她講講清楚的;可是,我還沒有來得及跟她論理,她倒先向我發難了。這麼一來,我就開始有點沒把握了。是不是可能她是對的呢?客觀上也許並不對,但主觀上卻是對的呢?也許她誤解了我呢?她一定是誤解了我!要不,難道是我傷害了她嗎?無意之中傷害了她,違背意願傷害了她,但終究還是傷害了她嗎?
《朗讀者》10(2)
“我很抱歉,漢娜!一切都搞擰了。我根本沒想要刺傷你,可是看起來……”
“看起來?你想要說,看起來你把我給刺傷了?你根本沒有刺傷我,你還不夠格呢!現在,你難道還不想走嗎?我幹了一天活,我現在要洗澡,我要一個人安靜一會兒。”
她看著我,是在敦促我快走。看見我並不動身,她於是聳了聳肩膀,轉過身子,開始給澡盆放水,同時脫掉衣服。
最後,我站起身來,甩頭走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