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底走了出來,一下子讓我喘不過氣,“如果我殺了艾米,那我又算什麼呢?”
好似一道驚雷閃過,我立刻鬆開了妻子,彷彿她是一塊燒得通紅的烙鐵。
她重重地坐到了地上,又是喘息又是咳嗽,過了一會兒終於喘過了氣,發出一陣陣參差不齊的呼吸聲,還拖著一種奇怪的尾音,聽上去幾乎有些撩人。
“那我又算什麼呢?”這個問題的答案並非冠冕堂皇的一句話——那你就會成為一個殺人兇手,尼克,你會淪落得跟艾米一樣壞;公眾曾經把你當作殺人兇手,你的舉動會坐實他們的想法。“那我又算什麼呢?”——這個問題深入骨髓,實在令人心驚:如果沒有艾米與我唱對手戲,我會是誰呢?因為她沒有說錯,作為一個男人,我在愛她的時候展現了自己最動人的一面,我和艾米只相識了七年,但我無法再回到沒有艾米的生活,無法再回到普通人的生活。在她開口之前,我就已經意識到了這件事,我已經想象過自己和一個普通女人在一起的一幕幕,那是個甜美而普通的鄰家女孩,我想象著自己向她講述艾米的故事,告訴她艾米是多麼無所不用其極,其目的只是為了懲罰我,只是為了回到我的身邊。我能想象出這個甜美平庸的女孩會說些索然無味的話,比如,“天哪,這麼會這樣”,“天哪,我的上帝”;我也知道自己心中的陰暗面會盯著她暗想:“你還從來沒有為我殺過人,也從來沒有設過圈套陷害我;對於艾米做過的一切,你連門道也摸不著,也永遠不會如此在意。”我心中那個被寵壞的“媽寶男”不可能與這樣的女人好生相處,很快她就不單單只是普通,她會變得不合標準,而那時我心中就會冒出父親的聲音,說一句“蠢賤人”,然後把事情接手過去。
艾米一點兒也沒有說錯。
所以說,我也許壓根兒就不會有什麼好結果。
艾米是一味毒藥,但我無法想象缺了她的世界。如果艾米不見了蹤影,我會是怎樣的人呢?那樣的世界壓根兒找不出一個讓我感興趣的選項。但話又說回來,艾米必須就範,扔到監獄裡關起來對她來說是個滿不錯的結局,那樣就可以把她關進牢籠免得折磨我,而我卻可以時不時去探望她,或者至少想她一下。
把她關進牢裡的人必須是我,這是我的責任;正如艾米覺得是她成就了我,我也必須擔下罪名——是我把艾米逼到發瘋。別處可能有無數男人曾經愛過艾米、為艾米爭過光、聽從過艾米的使喚,還覺得自己幸運得一塌糊塗,那些男人滿腔自信,絕不會強迫艾米戴上假面,他們會讓艾米做回自己,做回那個完美、嚴苛、聰慧、迷人、創意十足、貪得無厭又妄自尊大的她。
別處有足以寵溺太太的男人。
別處有足以讓太太保持理智的男人。
艾米的生活原本可能有千百種結局,但她偏偏遇上了我,於是禍事降臨了,因此阻止她的責任也落在了我的頭上。
不是殺了她,但要阻止她。
把她老老實實地關起來。
艾米·艾略特·鄧恩 返家之後五日
我就知道一定要多多提防尼克,現在更是百分百地肯定。他已經不再像從前那般溫順,他心中的閘門已經開啟——我喜歡他這副模樣,但我必須未雨綢繆。
我必須玩出更厲害的一招來未雨綢繆。
這一招需要一點兒時間,但我以前就已經做過謀劃;與此同時,我們還可以多花點心思在修補關係上面。就從修補門面著手吧,就算他會因此極度惱火,我們也要有一個美滿的婚姻。
“你必須努力再愛我一次。”今天早上,我這麼對他說。就在昨天,他還幾乎動手殺了我。今天正好是尼克三十五歲的生日,但他壓根兒沒有提,我丈夫已經受夠我的禮物了。
“我原諒你昨天晚上的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