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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

抬頭望去,山路沿著小河道在前面不遠處拐了一個彎,轉彎處是一棵大槐樹,擋了大部分的視線。

近處則是一片破破爛爛的大房子,泥巴糊的牆體已經剝落了一大半,卻依稀還能辨認出上頭粉刷的幾個大字“毛澤東思想萬歲”“人有多大膽,地有多大產!”,應該都是早些年留下來的。

正盯著牆上的標語瞧著,忽然察覺到不遠處有人朝這邊走過來,我趕緊回頭,果然瞧見個身穿藍色夾襖的大媽,□穿著同色的布褲子,腳上踩著一雙黃膠鞋,手裡頭還拿著杆旱菸袋,走幾步還吸一口。

走得近了,她臉上的神情也清晰可見,面板是古銅色的,臉頰帶著兩塊酡紅,眼睛裡卻是我們那個時代所沒有的平和。

“大媽,請問這裡是下南窪不?”我趕緊快步走上前,擠出笑容問道。

大媽眨巴眼著盯著我上下打量,黑紅的臉上透出和藹的笑意,“這裡是陳家莊,下南窪在南邊,距俺們這兒好幾十裡呢。大妹子肯定是走錯了方向,去下南窪不經過俺們這兒。”

這天殺的章老頭!

幾十裡山路,這不是要我的命麼?

大媽似乎也看出了我沒那麼大本事能連走幾十里路,熱情地招呼道:“大妹子是從城裡來的吧,瞧瞧,長得比畫報上的姑娘還俊。你要是不嫌棄,就跟我進莊子,先吃頓飯再說。那下南窪子遠得很,光靠兩條腿,只怕天黑你也趕不到。趕明兒等老車把式來了,讓他趕車送送你。”

我可正是求之不得,也不推辭,笑呵呵地應道:“那就打擾您了。”

“客氣啥,出門在外,還不都是你幫我,我幫你。”大媽說話時又伸手過來幫我提箱子,口中還小聲喃喃道:“真是城裡人,連個箱子也做得這麼花哨。”

我訕訕地笑,這已經是我能找到的最樸素的箱子了,總不能學著人家兩塊布弄個包袱出來吧。

大媽力氣大,左手提箱子右手持旱菸,健步如飛,我再後頭使勁兒追。幸好來之前特意換了雙軟底皮鞋,要不這會兒可真夠看的。

沿著小河一直走,過了一座石橋就可見一片低矮的茅草房,三三兩兩地分佈在這片窪地裡,家家戶戶都有院子,零散的木頭樁子圍成籬笆,院子中央都乾乾淨淨的,靠牆的地方放著各式農具,大多都說不出名字來。

時不時有貓貓狗狗從籬笆口探出腦袋來朝我們看,偶爾“汪汪——”叫兩聲。一路上不斷地遇到村裡的人,都黑瘦黑瘦的,穿得極樸素,不是膝蓋上破個洞,就是袖口補個補丁,但每一個都滿臉笑容,眼睛裡閃著平和而堅定的光。

大媽一路跟人招呼過去,自然有人問起我,大媽就仰著臉大聲道:“人家城裡來的妹子,要去下南窪。我見她一個人,就招呼來家裡吃頓飯。”

“城裡姑娘啊……”

“那還用說,你瞧瞧那一身衣服,上回吳家二妹子從縣裡來穿得也沒這麼好看。”

“……臉那麼白,手那麼細,一看就是沒幹過活兒的。”

“是讀書人吧……”

大媽領著我走了小半里路才終於到了她家,也是同樣的農家小院,屋前的坪碾得平整,房子只有兩間,外頭也用泥巴糊著,窗戶開得小,從外頭看過去屋裡烏漆嗎黑,根本看不清裡頭的擺設。

“進來坐進來坐,”大媽掀開門簾子引我進屋,一路引到裡屋的炕頭上,一屁股坐下,又拍了拍身邊的空地,大著嗓門道:“坐這裡,坐這裡。”

屋子裡倒是沒有外頭看起來那麼黑,牆上糊著舊報紙,炕頭上鋪著席子,再在上頭擺了個四四方方的小桌子。大媽把鞋一脫,一收腳就盤上了炕。

我打小在南方長大,對這些東西只覺稀奇,見大媽人爽快,我也不作那忸怩之態了,索性跟著把鞋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