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能看得出,操縱和主導政變的必然是太子亨。
所以,柳心如心裡猜測著,經此一變,即便馬嵬坡上沒有父子相殘,也必然是分道揚鑣。皇帝逃入蜀地,太子亨才北上靈武。那麼,在靈武登基稱帝的哪還會有別人,必是太子亨啊!
“小姐,看哪,楊家那個吃軟飯的又來了——咦,那廝怎麼好端端地就倒了下去?”柳心如的貼身侍女甜兒站在闌干前驚呼一聲,翹起腳來往下看。
柳心如心情煩亂,也沒有聽清甜兒到底在嘟囔些什麼,就徑自揮了揮手道:“甜兒,我今兒個身子不舒服,緊閉樓門,誰都不見!”
甜兒沒顧得上回柳心如的話。
她口中嘲諷著的那個“楊家那吃軟飯的”,不過是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猿臂蜂腰,面如傅粉,倒也一表人才,只是面色稍顯蒼白略呈酒色透支了身子。他原本昂首挺胸要上柳心如的閣樓來,但不知為何,驀然兩腿發軟就一頭栽倒在樓梯上。
甜兒的小臉蛋上露出一絲擔憂之色,她雖然很是瞧不上這個天天來糾纏自家小姐的浪蕩子,但畢竟年紀小、心腸軟,怕他出什麼事,稍稍猶豫一下,就火急火燎地衝下樓。
“喂,吃軟飯的,你咋了這是?”甜兒試探著用小手捅了捅他的胳膊,見他沒反應,又湊近一點,再捅捅他的腰身,還是沒有動靜。
甜兒嚇了一跳,心道壞了,這吃軟飯的雖然可惡,但要是死在我家小姐的閣樓上,恐怕也會生出不少麻煩來。楊家可能不把他當回事,但在名義上可還是楊家“未過門”的女婿,要真那個啥了,柳心如擺脫不了干係。
甜兒剛要呼喚龜公和**子,卻陡然見半靠在樓梯護欄上的那少年睜開眼睛來,正痴痴地緊盯著她還未發育好的小胸脯兒發愣,不由面紅耳赤,羞憤交加,急促後退間一屁股坐在了臺階上。
她突然想起這吃軟飯的其實沒什麼好怕的,他縱然天生一身蠻力,據說也跟河西遊歷來的俠客學了一點的劍術搏擊功夫,但朗朗乾坤之下,斷然也不敢向自己一個女兒家動手,於是就大膽地坐在那裡抬頭瞪著他,青澀的目光故作兇惡之色:他要敢非禮,就踢死他的軟蛋!對,狠狠地踢!
兩人大眼瞪小眼,誰都沒吭聲。
良久,少年皺著眉頭慢慢起身來,彈了彈華美袍服上的灰塵,便看也不再看甜兒一眼,轉身踱步下樓而去。不多時,他就拐過了柳心如的閣樓,沿著河走去,竟然不知所蹤。
怪哉。甜兒一怔,小巧精緻的鼻頭一抽,感覺奇怪得緊。往日楊家這吃軟飯的一來就要糾纏上半天,不見到柳心如就不罷休,怎麼今日卻如此反常?不吭不哈地就走了?
甜兒坐在那裡歪著頭想了想,小心眼裡也想不出一個子醜寅卯來,索性就不再想。反正,不過是楊家一個吃軟飯的,江寧郡城裡的獨一份,臭名遠揚有誰在乎呢?
走吧走吧,趕緊走,最好是以後別來了,白白給奴家心裡添堵!
當然,甜兒也知道,自己說的“楊家這個吃軟飯的”,實際上並不姓楊,而是姓孔,沒錯,正是孔門聖人的那個孔字。
此人姓孔名晟,本來也是官宦子弟,與唐初大儒孔穎達同出一門,孔子的第36世孫。孔家可謂累世名門,經學傳家,孔晟祖父孔安曾任戶部侍郎,孔晟父親孔林官至洛陽府長史,在其壯年病逝後,移居江南的這一枝孔家旁系就徹底敗落了,家財散盡,難以為繼。
誰又能想到,傳承聖人香火的孔家,會生出孔晟這樣的一個孽子另類——不喜舞文弄墨,繼顯祖業弘揚儒學,反而熱衷搏擊武藝,品性浪蕩,日日尋花問柳,混跡坊間,滋事生非。
孔林與江南東道處置使楊奇是至交好友,兩家長輩早年指腹為婚,結成了兒女親家。可孔林大抵萬萬沒想到,自家兒子長成後會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