橋邁向玫瑰坊而去的尋歡客們路過此處,見本城有名的幾個小衙內——像郡守家的二公子劉念,郡長史家的三少爺孟超,錄事參軍家的小兒子馬安等,正圍著本城更有名的“吃軟飯的孔晟”唧唧歪歪,雙方劍拔弩張,知道有熱鬧可看,就紛紛駐足遠遠旁觀。
這樣的熱鬧已經不是頭一遭了。上一次,也是在玫瑰坊,孔晟和劉念為了搶佔觀賞花魁柳心如撫琴獻藝的一個絕佳位置大打出手,鬧得滿城風雨。
要說這吃軟飯的孔晟,其實還真不“軟”——別看他表面上看起來文質彬彬弱不禁風,卻天生蠻力,七八歲就能抱著城隍廟裡的石墩子到處跑,性格更是彪悍,兼之又學過幾年拳腳,打起架來真是有章有法有狠勁有技術;也別看他家道中落已淪落到楊家去“吃軟飯”,面對有權有勢的地方官衙內愣是不懼一絲一毫,縱是有家奴保護,劉念還是被他打得哭爹喊娘。
也算是一個怪胎另類,很難用常理來衡量、用常情來判斷。
好在有楊奇的面子在,劉郡守勉強嚥下了這口氣。不管怎麼說,名義上孔晟還是楊家的女婿,被楊奇收養在家的外戚郎君。
從那以後,孔晟與劉念就成了死對頭,只要遇上,一場風波是沒跑了。
那日被孔晟揍成了一個豬頭,既丟面子又吃皮肉之苦,劉念自然記恨在心。單打獨鬥不是孔晟的對手,因此日後出門他都帶著幾個強壯的家奴。
此番劉念暗暗回頭向自家的幾個家奴使了一個眼色,做好了隨時後撤接受保護的思想準備,然後才又跳著腳索性破口大罵起來:“吃軟飯的,你個婢女養的直娘賊!……”
劉念就是那種欺軟怕硬得寸進尺的主兒,你越是軟弱,他就越加瘋狂;而反過來說,你若是比他還蠻橫,他自然就沒什麼底氣了。
孔晟無奈地直起腰來,望著囂張不可方物的劉念,有些無語。這就是大唐時代上流社會的貴族子弟?教養呢?禮數呢?品行呢?他畢竟不是過去的“他”了,怎麼可能跟人當街鬥毆?
可劉念越罵越難聽,越罵越肆無忌憚,引得周遭的看客不斷鬨笑。到了後來,“你個xx養的”之類不堪入耳羞辱人祖宗的話都噴濺出來。
就算是泥土人還有三分火氣,何況孔晟骨子裡血脈中有一股狂野暴怒的潛意識一直不斷在湧動,反正他瞬間就氣沖斗牛,爆了句粗口,跺了跺腳,彎腰奮力掀起一條寬一尺長三尺餘的河岸堤石,在看客們此起彼伏的驚呼聲中,咆哮著揮舞著就向劉念等人猛衝了過去。
不好,發飆了!終於還是發飆了!
眾人臉色大變,紛紛後退不迭。而劉念更是被孔晟虎狼般的“狂化”嚇得面如土色,轉身就跑了個無影無蹤。他那些同黨和家奴,看勢不好,也都作豕突狼奔鳥獸散。
這他阿孃的就是一個人面野獸,人能跟野獸一般見識嗎?先避了再說!
孔晟扛著那條青黑色的堤石衝上了青石橋,見左右無人,就怒吼一聲,將堤石擲下河面,發出砰得一聲巨響,掀起不小的浪花。旋即,他嘴角浮起一絲複雜的笑容,拍了拍手,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揚長而去。
不遠處,一個身材修長面如朗月,頂黃冠、戴玄巾、服青袍、系黃絛、外穿鶴氅、足纏白襪、腳納雲霞朱履的年約五旬左右的道人,倒揹著雙手從街旁一家店鋪的陰影中走出來,身後還跟隨著一個十三四歲、青綠絹衣長才過膝用絲絛繫腰的清秀道童。
道人明亮的眸子裡閃動著一絲奇光,緩緩道:“阿泰,方才那堤石至少二三百斤,這少年郎體貌瘦弱,卻天生一身驚人蠻力,倒是像極了一個人!”
“觀主,他的蠻力是很嚇人——你所說他像一個人,莫非說的是當年的衛懷王玄霸?”道童阿泰眨了眨眼,卻是不以為然道:“這樣一個吃軟飯的潑皮無賴,焉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