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而是意味著幸福和愛情,希望與未來。所以她臨行前,報以嬌媚的一笑,然後,低聲柔情地說:“那我馬上走啦!”
“你走吧,快去快回,我等著你帶回的資訊咧!”
“那我把你鎖在家裡,你好生睡吧,說話該明年見啦!”說著拿起門鎖,吹滅了油燈,準備離家了。
但是,她剛要去開門,想不到他那健壯的胳膊,急不可耐地從背後伸過來,攔住她,抱住她,在她腦後說——還是那股桂花油和廉價花露水的刺鼻香味:“ 大年三十,哪能叫我白來一趟,咱們先團圓一會兒,再進城也趕趟,橫豎隊伍一兩天不會有調動,於而龍也離不開那養傷的地方,來吧……”
沉湎在愛情裡的女人,往往不夠清醒,多情會喪失掉理智,鍾愛會矇蔽住視線。過了三十年,她才想起琢磨那兩句話的涵義,也未免有些太不及時了。什麼叫做隊伍一兩天不會有調動?什麼叫做於而龍離不開養傷的地方?拿十年間那流行得令人聽膩了的術語來說,這才叫真正的出賣組織和同志,地地道道的叛徒行為呢!然而當時,她只顧迷迷糊糊地癱軟在他的懷抱裡,享受著那熱烈的近乎粗暴的愛情。
珊珊娘著急了,問划船的水生:“ 還有多遠,才到那個沙洲?”其實,她是水上人家,一輩子跟石湖打交道,還不明白大致還有多少路程?一是她迫不及待有話要對於而龍講;二來,水生為了抄近路,盡在蘆葦叢裡穿行,弄得她有些暈頭轉向了。
“快啦,快啦!”他安慰著珊珊娘。
水生弄不懂她為啥著急慌忙?尤其不清楚她為啥要把五塊銀元,埋藏在堂屋裡的方磚下面?老太婆的這種藏藏掖掖的舉動,他認為很可笑。太愚蠢了,一塊銀元,按銀行兌換價格是一元人民幣,倘若賣黑市呢?還可以多撈幾文。水生立刻展開豐富想象,假如屋裡每塊方磚,都埋有五塊銀元的話,算一算,該是多少錢?——其實,供銷員同志,你也不必太財迷了,就連這五塊銀元,也是珊珊娘那不成材的哥哥,在臨終之前才說出來的。人之將死,其言也善,終於在最後一剎那吐露了埋藏在心窩裡的話。
“走了嗎?他們……”垂危的老晚喘著最後一口氣。現在守在快嚥氣的老晚身邊,只有珊珊娘一個人了。說實在的,看殘燭餘燼終於熄滅的一剎那,絕不是件開心愜意的事。意外光臨的王惠平告辭了,他想到的第一件事,該給“緯宇叔”通個電話,那張最不放心的嘴,在於而龍來到前閉上了。
老晚示意讓他妹妹靠近些:“ 這下他們放心啦!我這老不死眼一閉上,嘴就封住了,再不會給他們添麻煩了。”
“你說些什麼?”
“我快撒手走了,連累了你一輩子,什麼也沒給你們留下。也不能說什麼都沒有,給你們留下五塊袁大頭,就埋在你堂屋裡邁過門檻,第五塊方磚底下。”
珊珊娘直以為他是死前彌留期的譫言囈語,人在嚥氣的時候,生命之火即將熄滅前的最後掙扎,總是今天和昨天,真實與夢幻一股腦地湧在眼前。倘若還有說話能力,就要胡說一氣的:“ 算啦算啦……”她又點燃一炷安息香,送他的魂靈早早離開軀殼,升入天堂。
老晚卻一本正經地,非常清醒地說:“ 五塊大頭,一條人命。這錢,我三十年動都不敢動,摸都不敢摸,像火炭一樣,燙著我的良心。我是畜生,我是狗,我沒有半點人味……”
“你安生點吧!胡謅八咧,盡瞎說些什麼?”五塊銀元的故事,她也聽說過,但她從來不相信,她哥那些不怕大風閃了舌頭的話,雖然他說得有鼻子有眼,她也沒往心裡去。
“不,有一句話,我憋在心裡多半輩子,不能叫我帶到棺材裡,在陰間也受折磨啊!我只說過一回,對一個外鄉人,他認識於而龍,也認識那個女指導員,我想由他把話捎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