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出一副思考的模樣。
然後天亮了,我知道,行動開始了。
一個晚上,手機震得發瘋,我知道那是誰在打,但我不敢接,我甚至不敢碰一碰那金屬外殼的表面,我怕我一碰,就忍不住按下接聽鍵,然後對電話另一頭的人說:“小諾,你別去機場,你的電話已經被監控了,機場也很快就會被警方的人包圍!”
然後接頭的人來找我,他說:“坤贊和扎果拒捕襲警,已經被擊斃,白諾被困在白雲機場的廣播室裡,任大炮被咱們的狙擊手射中了左胸,生死未卜。”
然後他說今天的行動不見我的身影,劉警督和朱廳長都很生氣,說要給我一個將功補過的機會,到機場勸說匪徒投降。
“那個黑道頭子手裡劫持著人質,廳長希望你能勸服他放掉人質,自首投……”
我瘋狂地奔出大樓,立上警標,在風馳電掣地車速中,趕到了機場。
我甚至不知道……這樣做的意義是什麼……
機場被重重包圍,狙擊手已經佔領了制高點,無數的紅點從各個方向射入廣播室,狙擊子彈完全可以打穿牆壁,但人質也在裡面,白諾就在這群瑟瑟發抖的人中間,一旦開槍,先死的就是這些機場工作者。
我利用身份迅速趕到了指揮點——機場的監控室。我的父親在那裡,我的上司在那裡,我的同事們也在那裡。
“你還知道來啊。”父親冷冷地說。
“快快快,你總算來了,小朱。我聽廳長說匪徒對你有些義氣,你想辦法讓他冷靜,只要製造出破綻,咱們的小夥子們,”劉警督指著監控屏上幾個狙擊手的身影,又指了指廣播室攝像頭裡白諾的身影,“就能把他徹底擊斃。”
然後響起一片無限電的訊號音,我知道,這是狙擊手已經做好準備的回應。
一個話筒伸到我的嘴邊,父親示意我說點什麼。
我說:“我想見見他。”
父親皺眉,低聲說道:“別任性。”
我堅持想要見他,並且向劉警督提出要求:“我要一個人見他,匪徒心理極不穩定,如果採取這種高高在上的訓話態度,他很可能會選擇和人質魚死網破。”
劉警督同意了我的要求,但是提出了三個要求:第一、我要在警方的監控下和匪徒對話,第二、對話的地點只能選在廣播室對外接待的玻璃窗處,我在客戶端,匪徒在服務端,中間必須隔著那層鋼化玻璃,第三……
我必須嚴格遵守警察條例,正確走位,將狙擊軌道和匪徒的弱點……暴露給狙擊手。
我同意了,其實我也不知道爭取這點時間有什麼意義,我甚至……不知道該跟他說些什麼……
父母、家庭、警徽、警銜、小路的骨灰、正義的宣誓、十年的歲月、三千六百五十四道菜、純真的笑顏、熱帶雨林中繁星密佈的夜空……還有那雙如狐狸般吊起的淚眼……很多東西在我腦海裡閃過,又迅速消逝,我遊魂般,神不知鬼不覺地走完了監控室到廣播室的這段短短的路程。
然後,我見到了他。
我說什麼來著,哦,我想起來了:“小諾,我是警察,如果你真愛我,就為我去自首吧。”他“砰”的一聲,關上了最後的門。
我茫然。
後來看見什麼來著,我不願意回憶起那天的場景……
血、肉、腦漿,濺了一地,雪白的牆面染成汙濁的暗紅。我在熱窩裡見過比這更噁心的情景,但看著那張稀爛的嘴,和幾乎無法辨別形狀的臉,我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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