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柴房裡,幾日水米未進,不知外頭情形。麻繩將她捆得渾身幾乎失去知覺,忽然有人毫不客氣地踹了門,一雙蘭花指在光線中嫌惡地撥動了兩下,而後倒茶聲起,方輕盈看著那人坐在桌前悠悠然地喝茶,嚥了咽口水。
那人挑眉笑道:“想喝水?”方輕盈只用一種困獸的惡狠狠眼神瞪著他。這種眼神,恍然間有些陌生的熟悉。那人忽然屏退左右,自己走上前,蹲在她面前,雙手掐著她下巴道:“小姑娘,別以為就你一人會武功,你武功還嫩著呢,不過你那身功夫路子是跟誰學的……你最好告訴我,你先前扮成婢女混進宮裡,又綁架宮裡圖的是什麼?你可知這是誅九族的大罪?憑你這身功夫,也足以在江湖上立足,快意恩仇不好麼,何必惹上帝王之家?”木小敏說著說著似乎是想起了什麼,眉宇之間閃過一絲痛楚,手中的力道不由地加重,惹得方輕盈憤怒咆哮起來:“是他們先惹上我的!是他們將我爹鎖在皇宮裡,一命換一命,若我爹死了,我也必定要那小公主償命!橫豎誅九族,不過誅我一人!”
木小敏的手漸漸鬆開,聲音變得有些飄忽:“你爹,叫什麼?”
“我爹是前任武林盟主方遙!”
花半夏坐在溫暖的馬車裡,一切彷彿又回到了當初,重重的華服綁著她,讓她無路可逃。她撩起簾子,望向那遠遠的山門,今後暮鼓晨鐘,誰又能看見日出的壯麗與黃昏的萬頃霞光?山上是否積滿了雪,石階會不會打滑?她想起納蘭將軍對了緣的稱呼,到如今,她才知道了緣本是國寺住持的弟子,為參悟而來,日後必證得大道。是她太天真了,多希望了緣只是重明小寺的和尚,能一直留在曾經的地方。可原來他也是要走的,跟白飛白一樣,時機到了,總會離開。而這一次,先要離開的依然是她。人間最多是離別,早該習慣。她放下簾子,又想起那夜的雪花,不遠處有人在等著她,說:“去那麼久,把那和尚騙回來沒有……”
一滴淚落下來,模糊了往昔的時光。
麻繩被扔到地上,方輕盈依舊警惕地站在一旁,不可置通道:“你,要放我走?”木小敏轉身去開門:“走吧,別再回來,也別再找那小公主,因為真正的夏公主早就亡故,那一個,不過是另一個犧牲品而已。”方輕盈愕然:“你,你說什麼……”
“走吧,這當中的事你不必理會,都是皇家的事。銀子我過後會派人捎給你,自去找個好地方,安穩度過一生吧。”
方輕盈站在那兒,傻了一般,只覺渾身冰涼。怪道傳聞中的夏公主剛毅決斷,擅長百步穿楊,劍術亦是一絕,她本以為傳聞不可信,而今看來,根本就是找錯了人。上天果然愛捉弄人,這一天尤其愛。剎那間靈臺忽然清明起來,她一把抓住木小敏的手腕急急道:“你是不是認識我爹?”
木小敏沒有回頭,他的身影在寒冷的暮色中格外悽惻:“方遙……他的墳,在杭州柳葉巷。”
☆、霧非霧
和親路漫漫,一路的風景從飛雪飄零到沙漠肅殺,花半夏始終在馬車中昏昏沉沉,偶爾撩開簾子,才看見天際一抹冰凍似的冰冷,整個沙漠好似被凍得僵硬。
桃花村啊桃花村,再也回不去原來的地方了。
這事情說來也簡單,她的父親不過是個遊手好閒的江湖騙子,從小帶著她坑蒙拐騙終於在桃花村安身立命。花半夏時常見不到他,終日坐在村口的桃樹下數花瓣。一年又一年,花半夏長到了引起媒婆注意的年紀,好心的村長拄著柺杖帶來了個畫師,一心要為她謀個富貴人家。
好心成了壞事。宮裡來了幾個身穿綢緞珠光寶氣的人,身後還抬著一頂華麗的轎子的時候,花半夏還不明白,自己的這張臉給自己帶來的禍患。
爹啊爹,我好不容易跑掉的,現在又被抓了回去。